請不要把眼光離開(37)_于晴

三七

　　「當然不。拍完這部戲我就要息影了，現在得不得金鐘對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姐，你真的想開了？」

　　「當然，我甚至無法想像以前的我是多麼愚蠢，汲汲于名利，忽略真正的幸福。」

　　「姐，你跟我談套口風的事情是——」

　　「我希望你不要因為替我套口風，而接近麥世毓。」

　　「我當然不——」天愛話沒說完，門就輕聲打開了。

　　麥世毓捧著兩碗面和幾本雜誌站在門口。

　　他的眼神冷漠。

　　「麥世毓！」天愛翻身下床，想走近他。

　　「我從沒想過我所以為的美夢竟然只是一個醜陋的謊言。」他冰冷的聲音響起。

　　「你都聽到了？」

　　「如果我沒聽到，老天豈不太沒眼？」他平靜的說道，沒有任何的怒氣。「現在我才知道為甚麼你始終不願意跟我到臺北，因為你根本沒那個心。」

　　「麥世毓，你誤會了！」天愛想為自己辯解。

　　「我不是聾子，我已經聽到事實的真相。」他瞪著她。「甚麼『掃把星』、甚麼孤兒、甚麼靠天疼愛，『孟』天愛，我真佩服你的想像力，為了你姐姐，你竟然出賣自己的感情，你還有甚麼不能出賣的！」說到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微微上揚。

　　孟明珠慌張的看著他們。「麥世毓，這全是誤會，如果你肯聽天愛解釋——」

　　「然後再讓自己陷入另一個謊言？」他冷笑道：「我已經當了一次傻瓜，沒必要再當第二次，或許你可以找別人，我願意把這寶座讓給他。」他把捧盤一松，滾湯的面全倒在他腳邊。

　　他反身向外，大步地走了出去。不願意再見到她。

　　「麥世毓！」天愛叫住他。「我不管你信不信，除了我騙你我是個孤兒外，其餘我告訴你的每句話全是真的。就因為我是個『掃把星』，我才一直待在這裡，就因為我會為人帶來災難，我的父母十幾年難得來見我一次面，因為他們不願染上惡運。無論你相不相信，我沒說謊，你是這輩子除了張媽外，唯一不介意我是個『掃把星』，還願意愛我、疼我的男人。」她咬緊牙，紅著眼說道：「或許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但我不怨你。事情本該如此發展，你應該配一個更好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掃把星』、一個災難。」

　　麥世毓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天愛搖搖欲墜。

　　「天愛！」孟明珠趕忙扶住她。

　　「從來沒有一個美夢，我能永遠保有它。」天愛閉上眼，淚從她臉頰上緩緩滑落。

　　＊＊＊

　　隔天，麥世毓搭第一班飛機回臺北，高傑也隨後離去。

　　她知道這輩子她不可能再見到麥世毓。

　　這是她早該預料到的。

　　她是個「掃把星」，沒人敢愛她。即使有人稍稍愛她，也會迅速的離去。就如同參世毓。

　　只因她不該接受別人的愛。

　　只因她是個「掃把星」，只會害別人、傷別人的心。

　　她該永遠獨身，把青春獻給孤兒院，那群孤苦無依的孩子們才真正需要愛。

　　他們是唯一不會因為得到她的愛，而莫名其妙被災難所波及的。

　　她該如此決定的，不是嗎？

　　這畢竟是她的命運。

　　＊＊＊

　　三個星期對天愛而言並不好過。

　　她把自己投入無盡的工作，忙著、累著，連孟明珠和楊碩都阻止不了她這麼自我虐待下去。但忙碌並不能使她忘了麥世毓。

　　她原以為遺忘一段曾付出的感情是很容易的，但她現在才知道，就因為已經付出去了，才更難收回。曾有數次，她望著楊碩與孟明珠卿卿我我的模樣，心生羡慕。如果她不是「掃把星」，如果麥世毓肯相信她，或許現在他們也是很幸福的一對。

　　但現在多想無益。

　　麥世毓毫不留情的走了，連一點機會也沒給她。

　　有好幾次她告訴自己，這才是最圓滿的結局，總比將來麥世毓相信她是「掃把星」而以厭惡的眼光看她來得好吧！

　　現在他可以毫不留戀的找尋另一個更適合他的女孩，而她也可以試著遺忘他，雖然她懷疑自己是否真能忘記他。

　　分手後，她才惆悵的知道，麥世毓在她心中的地位原來這麼重要。

　　她愛他，但不希望他受到傷害。她是可以追到臺北，將一切事情說清楚，但她始終在掙扎。

　　掙扎在愛他與成為他的災難之間。

　　她的理智告訴她，即使誤會冰釋，她還是會為麥世毓帶來災難的。她應該孤身留在這裡，然而，另一方面，她的情感卻督促她緊追他而去，無論她是不是個「掃把星」，無論她是否會為麥世毓帶來災難，她都應該忠實於自己的感情，跟他共度餘生。

　　她在這裡只有痛苦，而她欠麥世毓一個解釋。

　　她必須下個賭往。

　　人生只有一次，容不得她回頭。

　　＊＊＊

　　孟明珠如旋風般的走進孤兒院前的庭院，她的後頭跟著慢條斯理的楊碩。

　　她一肚子的不平在看見正在晾孩子衣服的天愛時，忍不住爆發了。

　　「天愛，你又打算用工作麻痹自己了嗎？」她氣衝衝的罵道：「我從沒見過你這種人，既然有誤會，何不解釋清楚？只會縮在這裡，你不是灰姑娘，別把自己想成多可憐似的。」

　　「阿珠！」楊碩制止她。

　　孟明珠不情願的稍減怒氣。「我是為她好！我不希望在我跟你的婚禮上，看見我的妹妹滿臉陰鬱，好像是在參加葬禮似的。」她抱怨道，引起天愛的驚喜。

　　天愛眼睛一亮。「恭喜你們。」她真摯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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