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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你說過不插手!”

  “聶拾兒的命是我的,還輪不到你動手!”

  “你跟他也有仇?”

  原來,拾兒處處結仇啊……西門庭暗歎口氣,很無力地緩緩倒在地上。肩頭痛到他眼花模糊,神智逐漸不清,隱約地瞧見廟門口好像出現了個人,那人還很隨便地提著自己的腰褲,邊穿邊走進廟……這麼隨便的人,除了一個聶拾兒還會有誰?

  “真怪,我明明沒吃什麼髒東西,怎麼老跑茅廁……”聶拾兒一見宮萬秋,立刻投向地上那攤爛泥似的身子。“挺之!”

  他立刻奔前,宮萬秋見機不可失,揮劍相向,不料聶拾兒仿佛預料他的招式,身子一彎,避劍滑向前,宮萬秋微愕的同時,那劍客的身軀已完全擋住聶拾兒的身影。

  “挺之!”聶拾兒一見他肩頭血流不止,迅速封住他幾道大穴。

  “你回來啦……”他氣若遊絲喃道。

  “廢話,我不回來救你,你准完蛋!你這笨蛋,會不會大喊?我也不過在外頭解個手,你一喊,我一定聽到,你這麼講義氣,我很感動你知不知道?”

  “……我不是講義氣,我是痛得喊不出來而已……”

  聶拾兒瞪他一眼,隨即見鮮血染上他的頸、他的臉,他心頭一陣詭痛,立刻把自己的外衣撕裂,身後打鬥的影子交錯,籍著微弱的火光,跳映在西門庭的血臉上,令他心煩氣躁。他喊道:“喂喂!要打出去打好不好?”

  連頭也沒有回,仿佛料定有人能將宮萬秋逼出破廟。也果然沒有一會兒,廟內一片安靜。

  聶拾兒正要拉開他的衣服,西門庭虛弱低語:“你要幹什麼?”

  “混蛋,你沒看我充當大夫嗎?”

  “我……自己可以來……”

  “你要能自己來,我都能飛天了!”

  “……你會後悔的……”

  聶拾兒見封穴也不能阻止他繼續流血,咬牙道:“你放心!我不會後悔!我知道你比我壯、比我強,我不會妒忌你,行了吧!”一把撕了西門庭的上衣,露出同樣蜜色的肌膚,聶拾兒心跳一下,暗罵自己當真是禽獸都不如的東西,都什麼時候了,還被一個男人所迷惑。他迅速包紮那纖肩上的傷口,忽然間,他好像不小心瞄到什麼,頓時僵住。

  他不敢置信地,視線緩緩向下移動,瞧見他的好兄弟胸前用白布緊緊裹住,完全看不出白布下的曲線。

  “……挺之,你還清醒吧?”

  “……嗯。”

  “……我想,你的傷口還不致死,最多留個疤而已。”

  “謝謝……”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然後很輕聲地問:“你的身子受過重傷?”

  “沒有。”

  喉嚨頓時乾澀無比,但要問的還是得問個明白啊。聶拾兒的眼珠用極為緩慢的速度,移向那血跡斑斑的臉龐。

  這臉龐多清秀、多宜男宜女,多引人胡思亂想啊,怎麼他一直沒有發現?他擅易容,擅觀察人之貌啊。

  “挺之,我明白我這樣問你很失禮,可是,你是男的吧?”說到最後,都在發顫了。

  “女的。”

  聶拾兒發出淒厲的叫聲,捧著頭跳離三步遠,哇哇大叫:“我完了!我死定了!我被騙了!是個女的!我豈不要負責嗎?”腦海閃過一幕幕,在趙胖子家裡硬擠在挺之身上,又想起在宮家的茅廁裡還猛拍挺之很平坦的胸。“天!我剛才還不小心瞧見她的手臂!我完了!我不要娶老婆!我不想娶她啊!老天爺,老天爺你是不是看我太快活,存心設個陷阱要我跳進去?我還不想娶啊!”

  “我也不想嫁。”

  慘烈的控訴忽然消音,聶拾兒緩緩回頭,很小心翼翼地問:“挺之……不,西門姑娘,你方才說了什麼?”

  西門庭雖已經虛弱到想要昏過去了,但仍好心地說:“聶兄,你放心,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我不會要你娶,因為我根本不想嫁給你。”

  “……我有什麼不好?”聶拾兒抗議:“我好歹長相不錯,四肢健全,你是哪兒看不上我,這麼肯定說不嫁?”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那你是……要娶我了?”

  “那當然不!”聶拾兒心裡泛酸,總覺得很嘔。他說不娶是一回事,她說不嫁那當然最好!現在,他並不想娶個老婆回家供著,他還很貪玩啊,只是……心頭就是很不痛快!

  正要開口再表達他的小小不滿,她就昏了過去。他很不甘願地上前,瞪著她的臉一會兒,袖尾用力擦去她臉上礙眼的血跡。

  “……”他嘴裡不知咕噥什麼,然後蹲在那兒盯著她的臉。

  一直一直……沒有移開視線。

  §第四章

  左肩的疼痛,讓她被迫清醒。

  痛痛痛痛……從小到大沒有經歷過這麼痛徹心扉的感覺。她咬住牙根,靠著使力的右臂,勉強起身。

  環顧四周,是間客棧吧。陌生的桌椅上還有幾道污漬。

  既然有人送她到客棧裡,這個“有人”是誰,是可想而知了。她注意到床上內側鼓起,像有東西藏在裡頭,她上前一掀——

  既感無力又覺好笑。

  即使無法帶在身邊,拾兒也要他的百寶箱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她睡外側,內側是他的寶貝,若有人來搶也得先經過她……真狠啊。

  外頭有細微的說話聲,她走到窗邊,用肩輕頂了下,窗被推了個縫,同時,陌生的男人聲音若有似無傳了進來。

  “你這個兄弟真是硬骨頭,宮萬秋如何逼他,他也不肯說出你在哪兒。”

  “是嗎?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人。”聶拾兒很快樂地說,隨即又很哀怨地抱怨:“我寧可她別這麼好,我會很心痛的。”

  “心痛?你為他心痛?”

  再輕輕推開窗一些,瞧見兩個男人背對著她,坐在長廊的扶欄上,一人一壺酒,大口大口地灌進嘴裡。一個連認都不用認,就知是拾兒;另一個則像是破廟裡的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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