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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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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不打不相識。」餘延顯笑著看他這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一樣的神采,甚至一樣的語氣。怎麼會這般像呢?他還以為時光倒流了呢。在徐家幾乎滅盡時,他已經務實地明白,淪海桑田,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事可以維持不變。 「難得遇故人之子啊,你餓麼?叔叔請你吃一頓好飯吧。」 徐解想了想,客氣道:「多謝叔叔。」 餘延顯略挑起眉,本要牽起他的小手,後來認為這種親切舉動太損他的奸人形象,於是主動舉步走進最近的酒樓。 他見徐解認真跟上來,心裡笑了聲。徐烈風的孩子怎麼這麼沒有防備心?以往她像刺蝟一樣,卻養了一個隨便相信路人的孩子。 他又瞄見徐解眯著眼看著牆上的菜牌,主動笑著招來店小二,點了幾道平日京城外吃不到的菜色,最後,他停頓一會兒,道:「加道油炸魚吧。」 徐解看他一眼。 餘延顯笑道:「你爹娘呢?沒跟著你來南臨?」 「現在他們在大魏呢。我跟著方叔叔在南臨邊關,直到這陣子他要回京,我也就提前回來看看爹娘的家。」順道來看二伯跟二伯母,或者該叫四姑姑跟四姑丈?總之就是一對夫妻啦! 他跟爹娘回杏花村祭拜爺爺跟兩位伯伯時,有偷聽到村人提到四姑姑在什麼搶褲子求親節搶走二伯的褲子時,說出簡單的一句話──不娶就沒有褲子穿。 二伯是個嚴肅的人,如果是他,他才不敢搶二伯的褲子,光是想像二伯光著下半身走回家,他可能會先行崩潰,他佩服四姑姑的勇氣。 徐解眼兒一亮,看見一盤盤新鮮菜色上來,忍不住舉起筷子,看一眼餘延顯。餘延顯笑道:「吃吧。」 他馬上囫圇吞棗,嘴裡含糊道:「真好吃,比娘做的還好吃。」 余延顯聞言,哈哈一笑。「你娘居然也會做菜?」 「不止呢,還會替我爹洗衣呢。」 「洗衣煮飯啊……你跟你娘長得一模一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 「有啊,可惜這臉,也沒討到好處。」徐解感慨道。 餘延顯笑道:「你要是到陛下面前,或許,要什麼都有。」 徐解不以為然。「那多無趣,不是我自己雙手拿到的多無趣。」 餘延顯驚訝地看他一眼。「小小年紀,志氣甚高啊。小娃娃是將門之後,將來是要守護南臨百姓嗎?」 徐解面露為難。 這為難,露得真好,與徐烈風幼年那拼命想成為邊關大將的神色完全不同。也許,只是皮相一樣,骨子裡卻跟徐長慕一般自私,餘延顯想著。 「不守護也好。」餘廷顯神色微微恍惚著,看向窗外街景。「當個忠臣也沒有什麼好處,落得那般下場,還不如學我,懂得見風轉舵,換來一身顯赫。她……當年我若能相救,必定會救,就算在她眼裡是個仗勢欺人不忠心的奸臣,那個奸臣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家滅去,又不是傻了,滅了對他有什麼好處,到最後……也不知道她懂了沒?」 徐解一臉一知半解,嘴裡狼吞虎嚥。「叔叔這話說得真好,解兒完全同意。」 餘延顯笑道:「你這小孩嘴甜,過個兩年你來找我吧,我私下替你安排個成人禮,說不得你眼力恢復,將來可以一展抱負,你想學你爹當學士?」 「當學士會變成我爹那令人討厭的模樣,還是算了吧。」徐解歎道,見到油炸魚上來了,他筷子合併,用力戳下去。 餘延顯見狀,面色一僵,怔怔看著眼前的孩子用力攪爛魚肉。剎那間,自己好像回到十四、五歲的少年,望著眼前的小姑娘居然敢這樣諷刺餘家之後。 「徐烈……」 徐解眯著眼回望著他,雖然看不清,但仍是勉強把這人的身形跟大約的面廓記了下來。他笑:「油炸魚嘛!我跟我娘愛吃的一道!」他胡亂塞了兩口爛魚,見桌上菜都掃得差不多了。他又答道:「南臨靠自己吧,我爹娘就我一個小孩,我可沒閒情意致去守護南臨,我雖看不清我娘的相貌,卻也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嘿,我巴不得戰爭再起呢。」 他站起來,個頭略矮,沒法表達出他的氣勢,只好半副身子趴在桌子上,靠近餘延顯,清楚地說道:「我爹擅軍事,解兒曾跟他去過幾個烽煙四起的國家,我發現這將主跟學士都不好當,當個戰爭商人最有錦繡前程!」 「……戰爭商人?」餘延顯頗為好奇,於是不恥下問。 「是啊,一場戰爭能賺取多少暴利啊!誰愛戰,我就去賺他國家的錢,錢愈滾愈多,全入我口袋,多好!是不?可惜,只要陛下不退位,南臨五十年內都不敢有人打,都怪我爹花了心思在邊關駐守上,余叔叔以後想見我,也挺難了。」 「……你真是徐烈風與徐長慕的孩子?」餘延顯狐疑道。 徐解笑笑,踩上窗欄,矯捷地飛身落地。他抬頭看向二樓,十分有教養地朝餘延顯作揖,道:「我爹說,多謝余大人遊街求官帽選在那一日。」 餘延顯俯看著他,哈哈笑道:「你爹真是個聰明人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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