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南臨阿奴 | 上頁 下頁
五八


  「你記得,要一箭斃命,能中幾個是幾個。」

  春菲被她的嚴厲感染,不由得點頭稱好。

  過了一會兒,徐定平低叫:「來了!」

  「春菲,到底真的假的?哪來的盜匪?讓我們躲了那麼久……」

  徐定平面色一變,喊道,「射!」

  春菲才回過頭看見村裡的大嬸跑過來大聲嚷嚷,再聽徐定平的命令,一轉回,她嚇了一跳,居然有好幾名持刀漢子循聲自小林裡出來。她雙手一抖,長箭射出,竟斜斜地擦過黑衣漢子旁。

  真有盜匪!

  「有強盜啊!強盜來了強盜來了!」那大嬸尖叫著,抱頭逃回獵屋裡。

  徐定平咬牙,單臂舉劍殺上前。

  春菲硬著頭皮再要舉弓,卻發現彼此距離過近,這箭根本射不出去,她改攥起刀來,要擋左邊那個,還是右邊的?她一時舉棋不定,她發狠地選了左邊,右邊的漢子殺來,噗滋一聲,利箭穿透他的背心,他轟然一聲倒地。

  春菲忙擋著左邊,瞥見砍向徐定平的另一頭漢子也被一箭斃命!

  「林裡有人!」有黑衣漢子叫道。

  「阿奴小心!」徐定平喝著。

  是那個徐先生的白髮妻子?春菲吃驚不已。

  幾名漢子返回林中,春菲先是見到一抹白髮像天上的銀河熠熠生輝飛揚著,緊跟著那叫阿奴的步出林中,居然在極短距離下又正中一人,毫無錯射。

  大刀向她揮去的同時,她動作飛快,咬住弓身,取出獵刀,就地滾過去的同時,避開來人刀鋒,砍向對方下肢。

  春菲驚得呆了。

  下肢飛了出去。

  徐先生的妻子眼底似乎只有目標物,利落快捷,沒有多餘的虛招。春菲早就注意到她喜歡穿白色衣裙,配上她一頭及腰白髮,顯得過於蒼白柔弱,但徐先生顯然不以為意,由得他妻子這樣穿著。

  此刻,他妻子嘴裡咬著弓身,背上尚有箭袋,手裡持著獵刀,衣衫沾著大片紅色,也不知是她還是別人的血。

  這動作靈巧得出奇,在春菲這一閃神間,他的白髮妻子又連傷幾人,卯力砍向徐定平背後的男人,直取背心,務求一擊必中。

  徐定平長劍劃過對方咽喉,聽見身後沉重的喘息,她咬牙:「我還能撐得,退回去用弓!」

  春菲見徐先生的妻子一個轉身淩厲看向這頭,隨即持刀奔來,飛躍過她的頭頂,踢開她身後漢子的刀,反手劃破對方喉嚨,但一時力道拿捏不准,居然人頭落地了。

  春菲驚駭無比,那人頭就滾在自己腳邊。緊跟著,她迅速拿下嘴裡的長弓,取過雙箭,眯眼對準砍向徐定平的漢子。

  春菲很想插嘴,徐定平正與他們廝殺,太危險,萬一失手……

  噗滋。噗滋。兩箭分別穿透二人,斃命。

  「無法一箭斃命,就射膝,讓他動不了。」徐先生的妻子聲音難聽得很,卻在此時奇異地給春菲安心感。

  明明此刻這位徐夫人雙頰潮紅,滿面是汗,連背衫都濕透了,但她舉弓的雙臂比任何一個獵人都還要穩當如石。

  又是一箭正中目標。

  簡直是神射手,她怎能輸這個有病在身的徐夫人?春菲拔箭拉弓,一箭射中對方的臂膀,心裡多少有了信心,終於進入狀況,凝神與她分工合作。

  每每對方逼近此處,春菲就見徐夫人放下弓箭,上前搏鬥,甚至只要徐定平一陷入危機,她便不要命地攻去,直到最後,對方只剩三人見有不對,想要撤退,徐定平眼捷手快以劍擊穿一人。

  「阿奴,箭!」春菲聞言,直覺奔前送上她的長弓。徐夫人取出背上最後兩支木劍,拽滿弓,微地眯眼。

  兩名漢子一前一後,在微亮的天色裡顯得有些灰白,春菲算算距離,早超過一般射程外,但徐夫人卻是沉靜若水,黑眸似不流動的深潭,專注地凝視前方。

  春菲著魔地看著她黑不見底的眼眸,恍惚地以為天地成為一匹白布,只剩遠方兩個灰點,再也沒有其它顏色。

  熒熒流波自黑潭劃過,幾乎滿溢出來。剎那間,雙箭破空迸射,第一箭精准而極具力地道透過第一人背心,那人連吭都來不及吭一聲居然隨箭的力道往前撲飛倒地,第二箭急掠過剛倒地的屍首,直追第二人。

  狠狠地,沒有餘地的,紮進第二人的咽喉。

  晨風拂來,她白色衣袂微微拂動,彷如浮流白雲,滿地的屍首她視而不見,回頭看了徐四一眼,確定徐四只有一些輕傷,不致嚴重到哪,她這才沙啞道:「……二哥……四姐都安全了……」而後身子一軟,雙膝落在地上,就要倒下去。

  徐定平動作極快,左手一攬,將她的六妹納入懷裡。

  ***

  「……誰也沒想到,當今陛下比軟弱的夏王還不如,在此時私問重臣出降書的可能性,這對邊關將士打擊甚重,緊跟著宮裡議事房走水,蕭金鳳與方帝夫燒死在裡頭,民間傳說這是先皇冥冥中為護南臨的作為,議事房專議南臨大小事務,是歷代帝王為南臨殫精竭慮的地方,這正是在警告後代絕不能輕易捨棄南臨。」

  乾乾淨淨的男性嗓音沒有高低起伏的陳述,本該不會驚醒熟睡的徐烈風,但她還是迷迷糊糊轉醒,唇邊一直有個溫暖的東西來回蹭著她,她忍不住一口輕輕咬著啃著舔著,這次的雞肉沒味啊,她想著。

  良久,徐二沉重的聲音在布簾後響起:「……才多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等了又等,等不到內室的響應,心裡覺得古怪。「長慕?」

  徐長慕半垂長睫,觀察著床上的阿奴一直啃著他的手指,她的肚子咕嚕嚕地響著,竟然也驚不醒她。

  他本著學士研究,將手指推得更進去些,發現她啃得更來勁。換句話說,在睡夢中極度饑餓的人,通常不管面前擺著什麼,都會當食物來啃了。

  「長慕,那現在南臨君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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