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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他本是神色凝重,忽然注意到解下牛字微地勾起,正是徐烈風慣用寫法。他又多翻幾頁,詳細一看,字字都是她寫的。是了,她說過徐長慕眼力不佳,都是她代筆的……

  “都下去吧。”外頭女聲低喝。

  蕭元夏攏起眉頭,看向那被打開的書房門口。

  “王爺!”

  “本王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准入園子的麼?”他語氣不厲,但已叫人聽出他的不悅來。

  “王爺!妾身有急事……求王爺饒命啊!”羅秋蘿,即是夏王王妃,面露急切上前,看見書房桌上牆上的擺設,她微怔。邊關已有方家人守護,為何他還在看徐家的兵策?

  “饒命?饒誰的命?”

  “是風兒啊!”見他神色剎那僵硬,她連忙再道:“是跟著妾身十多年的丫環啊,她快被打死了!王爺,就算她千萬個不是,也不至誤國誤民,要上她一條小命,這罪罰未免過重了!”

  蕭元夏終於想起今日出王爺府前,聽見她身邊一個丫環口無遮攔,便教人拖下去打死為止。他眼色微暗,說道:“眼下,她的命叫王妃拖著?”

  “是,請王爺……”

  “來人。”他叫來侍衛。“奉本王命令回府,誰敢停手,誰就跟她走吧!”

  “王爺!”羅秋蘿尖叫:“風兒陪我多年啊!我跟她感情如同姐妹,如我臂膀,這不是活生生斷我臂膀麼?王爺……”

  蕭元夏及時攥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下跪求情。“王妃莫跪,你肚裡有孩子呢。人道,姐妹相互影響,如果她真等同你的親姐妹,那還是早早斷了她好。”

  她深深看他一眼,眼淚滾了出來。“因為風兒……說徐六的不是麼?徐六意圖謀害陛下,就算是說上兩句……那又如何呢?”

  蕭元夏微微笑道:“我哪是為了徐六,是為了王妃你啊。你可知你丫頭說了什麼?她跟府裡的下人說,人的一生是要跟對主子的,徐六就是不要臉,處處勾引夏王亂倫,要不是我家小姐令得夏王轉移心思,今日南臨皇室就生了天大的醜事,我家小姐實是南臨的大功臣。”

  王妃瞪大了眼。

  他淡聲道:“王妃,你是從誰的嘴裡聽來我與徐六之間是兄妹呢?”

  她驚懼答著:“不……妾身沒聽過……這是子虛烏有……”

  “那就是了。一個賤婢居然敢造謠,她是想說先皇侮辱了徐夫人還是暗示徐將軍戴了綠帽?有這種人在你身邊,我怎麼能夠安心呢?聽見那些話的下人都先她一步走了,她得下去賠罪啊。”

  “……王爺……王爺……那,割了她的舌頭,從此以後,她不再造謠,將她送到偏遠地去……妾身……妾身有了身孕,南臨史上不是皇室有了子息,可以求得一人輕罪麼?那就讓風兒……”

  他冷冷看著她。“她不值得。”

  自成婚以後,夏王最多是漫不經心,時時看著遠方,雖有笑容卻未達眼底。他個性偏溫,與她相敬如賓,平日卻是分房而睡,行房自有每月特定日。這本就是南臨皇室仿自大魏的行房規矩,沒什麼好不喜的,直到幾個月前他忽然在非特定日前來她的寢房,她這才有了身孕……

  當下她想著,母憑子貴,再也不怕夏王它日納側妃。她的家族將因這個孩子而穩固,或許,夏王也會因為這個孩子與她更加親近……如果在此事上糾纏不休,難保他不會發現其實她共謀……

  “王爺,徐五長慕在夏園外求見。”外頭侍衛稟報。

  蕭元夏怔了下。“他……居然回京了?”他尋思片刻。“讓他過來。”

  他回到桌邊坐下,又看一眼兵策,眼露惋惜。

  侍衛將一名白衣年輕男子領了來。

  “草民徐長慕,特來請罪。”語畢,年輕的美麗男子毫不猶豫地撩袍跪下。

  蕭元夏親自上前扶起他來。“長慕何罪之有呢?”

  徐長慕順勢而起,看了在場的王妃一眼。

  蕭元夏微笑:“無妨。王妃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她聞言,心一凜,低下頭去。

  徐長慕鏗鏘有力道:“草民一家都有罪,其中以草民罪最為重。當年皇上下秘旨令草民本家冒充胥人時未曾拒絕,草民有罪,罪在知道此事後沒有勸告父兄違背當年秘令,將此事盡數告知大鳳陛下與夏王;草民有罪,罪在明知他們劣民出身,卻沒有辱駡他們不知量力居然想為國盡忠;草民有罪,罪在先皇將小公主交給我們代養時,沒有討個信物證明,如今累得她在天牢裡吃盡苦頭。”

  “哈哈,徐五長慕,你這罪,真真厲害。如果你這都叫有罪了,那,誰還敢為南臨盡忠呢?南臨皇室現時只有一女一子,哪來的小公主,以後你不要再提了。”

  “夏王若是不信,或可以滴骨之法以驗正身。”

  蕭元夏眯眼,厲聲問道:“她也知道了?”

  “徐六尚不知情。”

  他低低松了口氣,歎道:“正因不知情,才會毒害先皇……徐五長慕,我與陛下都目擊了,還會有假?”

  徐長慕沉默片刻,嘴角隱有極端諷意。他道:“那便請,王爺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請看在邊關徐家全滅的份上,饒過徐烈風一命。”

  蕭元夏掃過他一身的風塵僕僕。那幾乎是連夜不歇地趕了回來吧,靴上塵土積厚,一身白衣早是灰塵遍佈,連束起的黑亮長髮也微微亂著。這徐長慕真是聰明,今日他不是以學士解非的身分,而是用徐家長慕……

  這臉,尚帶著喪父兄之痛,卻還是風華絕代,完全不復過去那個相貌平凡的男子。烈風她……曾跟學士解非關在一塊過,這一年多來日夜與這張臉相處……

  他攥緊拳頭,隨口問:“你怎麼來夏園找本王呢?去夏王府等著,本王也會見你的啊。”

  “草民在夏王府外足有三日不得見,因此今日得知夏王來夏園,便趕過來一試。”

  蕭元夏眯眼,看向一旁不敢言語的王妃。

  “你打算怎麼保她呢?”

  “長慕願以命易命。”

  他一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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