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南臨阿奴 | 上頁 下頁


  五哥擔心她受寒呢,她心裡一喜,笑著要上馬車,後頭有人喊道:“烈風!”

  她回頭,訝道:“蕭元夏!”

  蕭元夏還沒換下宮裡禮服,自夜色裡匆匆現身。他朝她展眉笑道:“幸好你們走慢,這才追上了你。途中我遇上李公公,他奉父皇之命有東西要給你……給你與徐五。”

  “給我跟五哥?”她回頭看了看車裡的徐長慕。

  蕭元夏見她面上緊張徐長慕,連忙拉住她,同時阻止徐長慕下車。“只是小東西,五公子行動不便,不必下車。是不?公公?”

  “是是。”李公公心知徐家對南臨的重要性,更知眼前徐五不過少年,便寫了著名的《長慕兵策》,那些權貴子弟心裡不以為然,是因為他們站在權力中心之外,完全不知門內正在發生的事。

  那長達十萬言的《長慕兵策》分為上下,上冊廣為流傳,下冊卻是真正進入領兵佈陣,因而鎖在宮裡不外流,但單單上冊早已引起各國的注意,如果不是南臨徐家天生註定為南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怕這徐長慕早被各國說客給說走了。

  只是,太可惜了,徐五居然是劣民之後,否則必定入朝為官!

  他捧著小小的玉碗上前,打開玉蓋一角,讓徐六看見裡頭晶瑩剔透的葡萄。“這是此次為宮宴千里送達的水晶明珠,皇室才能食得,陛下吩咐咱家,特意留給六小姐跟五公子的。”

  她訝了一聲。這是剛才宮宴裡的葡萄,該不是陛下看出她愛吃吧?她笑著接過,道:“請公公轉告陛下,我五哥跟我,都十分歡喜。”

  “謝陛下隆恩。”徐五在車裡說道。

  蕭元夏趁著李公公後退時,拉過她,低聲道:“你這傻子,下回別跟皇姐杠。”

  “你皇姐真是七十二變,搞得我頭暈腦脹,以為大鳳公主有兩個呢。明明我覺得我跟她正在吵,她怎麼下一刻便能笑眯眯地對我說話?”她就是看蕭金鳳不順眼。

  那是笑裡藏刀,蕭元夏心裡歎了口氣。他想,眼前這小姑娘是學不來那種高深的玩意,可是他……他就是喜歡她的不虛偽,很喜歡很喜歡的……

  “你記得,下次跟皇姐說話,三思後行,別傻到跳入她的陷阱。方才你是不是想跟她杠,你將來成親是不介意美醜的?”

  “我本來就不……”

  “有父皇跟百官為證,她要逼你履行呢?那時你真要去找個醜八怪?”

  “我……”

  他咬咬牙。南臨哪還有醜八怪,難不成你要找你的醜五哥麼?他真想這麼說,但他心知她與徐五極好,他敢這樣諷刺,就是跟她徹底決裂了。

  他眯眼打量著車裡半被陰影遮住的徐五。

  她五哥將傲氣藏得極好,但他不信父皇看不出來。他曾讀過放在宮裡的下冊兵策,當下惋惜徐長慕出身不佳,說不定哪日父皇親見過這人,會不理徐長慕的出身而加官晉爵,挑戰南臨古老不變的制度。

  哪知……在宮宴上,父皇居然無視徐長慕的才華,任由皇姐踐踏他的傲氣,一心只放在小烈風身上……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蕭元夏又硬將烈風拉離馬車遠些,額面輕輕低觸她冰涼的額頭,輕聲道:“以後她跟你說什麼,你忍忍就是,將來……將來繼位的人必是她無疑,你莫要得罪她。”

  她瞪大眼。“為什麼不是你?你也很好啊!”

  他嘴角有苦澀笑意,俊眸裡卻是滿溢溫柔。“小烈風認定我很好?”

  “當然!比大鳳公主還好!”

  那跟徐五比呢?他心裡歎息,徐五是她兄長,他比什麼啊!他笑道:“聽你這句比大鳳公主還好,我就覺得咱們間心有靈犀,在我心裡,你也比……比什麼方家、羅家的小姐強太多。”語畢,他臉微微紅了。

  南臨人畢竟含蓄,這些話他可是藏在肚腹裡許久,本想找個好機會順口說出來,哪知最後還是說得磕磕絆絆,教人好不臉紅。

  他輕輕碰了碰她的耳垂,故作無事地笑道:“瞧,都冷成這樣,快上車吧,改日我找個機會去找你吧。”

  她應了一聲,本要快步回車裡,忽地又轉了回來,拉過他的雙手,低聲問:“蕭元夏,我問你一事。”

  “嗯?你問。”他輕輕搓熱著她涼涼的雙手,想著下回要怎麼暗示她跟父皇稍稍保持點距離,他真怕父皇有心……有心……

  “你成人禮行過沒?”

  他雙手一抖,連退幾步。“你……你問這種事做什麼?”

  她又靠近他,認真道:“到底行過沒?南臨男子都要經此一回的,是不?”

  “……你你你……那又如何?”

  “你花了多久時間?一天?二天?還是三天?”

  他很想撫著額,轉身逃走,但他想他真這麼做了,傳出去他也不用做人了。

  “你……就……就……一次而已……哪來的一天二天三天的……南臨……妻子跟成人禮……定是不同人的,我經歷後就不喜……你別介意……我沒有再……你信我……”

  “喔,我信你……”信什麼啊?有說跟沒說一樣。徐烈風一頭霧水,見他滿面難堪,只好道:“那我先上車了。”

  他含糊應了一聲,背著她,逆風而立。

  她又回頭看看他,利落地跳上馬車。“可以走了。”她對車夫道,順勢窩進徐五懷裡,她美目還落在蕭元夏的身上。

  “五哥,蕭元夏人很好呢,怎麼連他都認為是蕭金鳳繼位呢?”她打開玉碗,撚了顆葡萄送到他嘴邊。

  “你吃就好。陛下原就只賞給你的。”

  “賞給阿奴就是賞給咱們徐家的。五哥你一些兒,我一些兒,再給爹一些,嘿,正巧三份。”

  他本是合目養神,聽見她這話,眼睫一動,凝視著她柔軟的發頂。偶爾,他會閃過一個念頭──想看看他這個妹妹的面貌,不是焦距鎖不住所見到的模糊面容,而是仔仔細細地看見她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肌理,每一分的表情。

  她五歲起借著一些小事發現,她可以借由幫助他而拉近彼此的距離後,從此,她努力成為他的眼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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