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那就是直路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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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發現她的異常,以內她在思考力總能忘卻疼痛。她一直對天下有個大膽的假設,卻苦於沒有確鑿的證據……任何事物即使被有心掩蓋,遲早有那麼一天,被遺漏的縫隙裡將會流露出蛛絲馬跡來,她一直這麼認定著。 好比說她這個徐直,如果有一天不見了,世上沒有她的痕跡,不會有人聽過她,後世也不會有她的存在,那……是誰有本事把她隱藏得如此徹底呢? 她這麼陷入思考的時候,臺上的舞人互相使了眼色,眼間出現血紅殺氣地看著台下的人。 穿梭在藍天白雲間,猛地俯身下降,地面是哪個淺淺地陰影隨著離地上越近益發地擴展開來。 那是一隻巨鳥的影子。 有一個人,站在影子裡。 莊嚴地妙曲在周圍流蕩,仿佛這個世界就是如此,與這平靜和緩的樂曲融為一體……唧——那個人轉過身,抬起臉,而後溫柔地笑彎了眼,朝天空的巨鳥伸出手…… 周文武倏地張開眼睛,渾身已是微汗。 他迅速看著四周。莊嚴地妙曲依舊,臺上伶人也還在跳著無趣的舞蹈,徐直就坐在不遠處…… 剛才是怎麼了? 他心臟狂跳,陰柔臉龐下是暗暗地驚懼。 在那一刹那,他似乎入了夢……他化身一隻從未見過的巨鳥,在天空展翅翱翔,有人呼喚著他,他直沖二次啊,喚他的居然是個男人! 他能夠感覺當時內心的歡喜,雖然只是一瞬間入夢,但那樣的歡喜深刻留在他心口上……可以說,他活了三十年來從未感受過那樣陌生的滿足與喜悅,幾乎溢出胸腔來,仿佛那時在時間裡所能遇見最極致的快樂。 而這樣的快樂居然是一個男人給予他的! 這表示什麼?他不喜男色,也未曾碰過男人,現在夢裡是下意識的表達出他已有這種傾向,所以連那人的長相都如此清晰,在那一刻他都要以為自己愛上了那個男人了…… 他微微眯眼,想著自己怎會在那一霎那失去意識,這簡直是前所未有,只要那一眨眼,就算有人要刺殺他,他也無從防起。他想起在空白的前一刻,他正仔仔細細聆聽著這妙曲…… 接著一轉眼就入了夢。 素色裙擺經過他的面前,他抬起眼,正式端著酒的白華。 「倒酒。」他一開口,聲音略顯沙啞。 白華本要送去給徐直,聽得此言,下意識彎身,替他倒上一杯,等回過神來,她又羞又惱。 已經轉回視線的周文武不把白華放在眼底,而後他想到自己疑似性向偏移,於是往白華這個女人看去一眼。 這一看,發現她眉目過於精緻,少了幾分西玄的味道。再多施捨兩眼,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徐直這身邊人居然是個南臨人。 南臨人都是身嬌體弱,眉目楚楚可憐,若是西玄女子站在一旁,,多半人們第一眼看的是西玄女子的豔麗,再看便落在南臨女子身上難以移開,怎麼他一直沒有發現徐直這個身邊人?他心思一頓,發現自己對白華這種女色沒有任何肉體上的欲/望,難道……雖他過了三十之後,對情欲方面真有些趕鴨子上架的壓抑感,但也不至於在可以之下全無反應。他一口飲盡杯中物,隨即蹙眉。「這什麼酒?這般難喝!」 「這是大姑娘喜歡得酒,喝了口齒有水果香氣,晚上好入眠,我剛發現這班子有人在喝,好不容易討來了一壺。」白華試著學著徐直高高在上的態度,偏一對上周文武如毒蛇般的眼神,她心裡就忍不住先俱上三分。 「再倒!」 白華差點控制不了本能,就要倒下去,隨機呸了一聲:「也不看看你現在是什麼人,竟敢使喚人!你連臺上的伶人都不如呢!」周文武臉上有面具,看不出有大怒的徵兆,白華想起他喜怒無常,匆匆端著酒壺走了。 他撇頭盯著她曼妙的身影,心裡冷感至極,他又以唇沾了沾已空的杯子,果然有著清淡的水溝香味,徐直唇間都是這種味道麼? 突然間,他起身往另一處走去。他來元寶樓聽戲過,往後台的通道就只有這一條。他倒想看看是哪班子的人,竟敢在面上畫上鳳凰紋。還有那奇異的樂曲居然在夢裡如此清楚……是哪裡有詭異? 正好有一人自後臺走出來,看見他就是一怔。「你怎麼……」口音似南臨又不是南臨,徐直說的,便是這個人的口音。 「徐月班裡的?」 「你認得出我們……」這人話才說一半,樂曲突地終止了,改以樂工戰曲密佈,他臉色驟變。 周文武立即察覺不妙,迅速轉頭一看,遠處臺上的舞人紛紛跳了下來,自過膝的袖裡亮出鋒利匕首,就連樂工也自樂器裡取出武器,目標是台下的觀眾。 ……這麼巧?在他離開徐直身邊沒多久,徐直就遇上了性命攸關的危險。 他驀地想起在徐直書房裡發生的一切—— 只要殺了徐直,她腦中的一切盡數毀去,就什麼都不存在了,哪怕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曾存在過!這個想法在第一時間躍入他本就多疑、以致容易胡思亂想的心底,緊跟著,他的胸口微地疼痛,再一回頭,與他照面的那人持著尖刀正刺進他的心口。 徐直! 臺上舞人持刀跳下來時,白華目瞪口呆,還在想「這也是奔仙的舞蹈之一嗎」,她跟在徐直身邊多年,哪見過有人刺殺徐直,一直都是平平順順的,直到她看見鮮血自一名觀眾胸口噴湧而出後,她大叫一聲:「大姑娘!」酒壺滾落在地上,她拎起裙擺沖過去,眼前一切已然模糊,她眼裡只正凝看著臺上某個方向的徐直,她一整個將徐直撲倒在地,一深一淺的衣裙交融翻飛,兩人連滾數圈才止住。徐直被她撞得頭暈腦脹,好一陣才恢復,她一把推開白華,撞坐起來,她掃過視野所及之處——顏三及時拿起沉重的矮幾隔開來人的刀鋒,元寶樓裡鬧哄哄地,人們不是爭相奔逃,就是奮起抵抗,離她最近的大門不知何時已被關上。 與顏三一塊來的學士們正在狼狽防守時,一個晃眼,瞥見遠處跌坐在地的徐直,在那一刻,他們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生死,齊聲大吼:「住手!她是徐直!是天下的徐直!不能殺!」殺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徐直留心到這些殺手沒有因此停滯,反倒讓幾人殺向這裡。顏三畢竟是一個人,正感到左支右絀時,幾名先前她眼生的學士不顧一切奔向這裡,協助顏三困住他們,其身手之利落,令徐直懷疑他們皆是學過殺人的手法,並且絕不是半吊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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