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吉祥娘 | 上頁 下頁


  「好好,能結伴那是最好不過的了。」莫不飛喜道。

  「那,就走吧。要往天水莊的唯一捷徑就是要走水路。」

  「啊?走……走水路?等等,龍兄弟,你是說,是那種人跳下去,就會伸著雙手,最後連手臂也瞧不見,因為整個身子活活被水草纏死,連呼吸也沒有辦法地死在裡頭的那種……水路?」

  龍不祥因他的形容而笑了。可見莫不飛非常認真地注視他,他只好收起笑,點點頭,回報相同的認真,答道:「對,南方多湖多河,咱們就是要順著河乘舟,一路繼續南下,花不了一天工夫就可到達,也絕對不會讓你被水草纏死,你放心吧,莫兄弟。」

  「嘔!」

  「嘔!」

  「嘔!嘔!」高瘦的身子探出舟外,想要狂吐,一看見近在咫尺的水面,立刻又頭昏腦脹地縮回身,轉向龍不祥。

  龍不祥嚇了一跳,怕他吐在自己懷裡,連忙把他的臉再推向河面,道:「莫兄弟,你要吐,直接就吐,不要硬忍啊。」

  「嘔——」莫不飛當真把先前在岸邊吃的包子悉數吐個盡光。「我好可憐……我真的太可憐了……」他哽泣道。

  龍不祥附和地拍著他的背。「是啊是啊,我也沒料到你這個北方人連看到水都會想吐。」還好舟上只有他倆,不然可糗大了。

  「我沒告訴你嗎?」莫不飛可憐兮兮地縮回身體,眼角一看見水光粼粼的河面,喉口又咕嚕咕嚕地作嘔起來。他趕緊閉起眼,把臉龐埋進龍不祥的肩頭。「借我靠一下。」他虛弱地說道。

  龍不祥沒有應聲,僵硬著身子讓他休息。

  「是我多管閒事……」龍不祥暗歎口氣。

  「唔?」莫不飛微微張開眼,知道劃漿的舟夫在嘲笑他這個不識水性的沒用人,但仍然不敢瞧向河面,只能把目光放在龍不祥的手上。

  他訝異地發現龍不祥在袖袍外的手掌意外的修長與細緻,長腿雖有衣袍罩著,但總覺好瘦弱。他不由自主地收回一些重量,怕壓壞這個蒼白的人兒,耳裡聽著龍不祥說道:「其實我前幾天才送走一個義妹,她一直不知有個男人在愛慕她……這一送,要是她懂得珍惜,那我可就多了個妹婿。莫兄弟,我可曾告訴過你,我家中還有一個……嗯,該稱之義姐的姑娘?她是有點愛哭,不過人嬌小得緊,懂得吃苦耐勞,人又能持家務,」

  「那你呢?」莫不飛打斷他的話。

  「我?」

  「你也有二十多了吧?怎麼沒聽你安排自己的姻緣?」

  「我不就說我一生無姻緣了嗎?再者,我義姐義妹若有好姻綠,我有沒有,那倒是無所謂。」龍不祥笑道。

  這麼纖細的男人兒,要真成親,老婆也要是能保護他才行,莫不飛憶起初見面時,的確微訝他蒼白的面容外好像缺了什麼一樣,引不起旁人第二眼的注目;

  老實說,若只是在城內擦身而過,他也不見得會注意到。

  「究竟是缺了什麼呢……」他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其實,龍不祥的面貌偏秀氣,但,卻是偏男孩兒的秀氣,應該在女人堆裡吃香啊……「還好是男的,不然一生未婚,那可不好了。」

  龍不祥知道他又犯起自言自語的毛病,也不多說什麼。

  小舟逐漸近岸,沿著岸而走,龍不祥微微推開莫不飛,眯起眼看見岸上的男子牽著馬在等著。

  「我的同伴來了。」他溫和地向莫不飛說道:「他八成晚我們一刻鐘,撲了個空便快馬先到這裡等我了。莫兄弟,咱們在這個鎮裡還有商事要談,恐怕要你自己繼續南行下去了。」

  「這是當然。」莫不飛依依不捨地說。順著龍不祥的視線往岸上看去,看見一名高大綠袍的男子正沉著目光往這裡瞧來。

  他搔搔耳,心裡是有點不舍這個新交的朋友啦。他一路由北往南,老實說,搭上他的多是姑娘而非男性,近齡又很順他眼的人幾乎沒有,這個龍不祥的脾氣極好,說話也不拐彎抹角,雖在第一眼裡沒有什麼感覺,但後來的相處卻讓他頗為舒適。

  「多多保重了,莫兄弟。」龍不祥含蓄笑道。

  是啊,他的笑容很客氣,但,一習慣他這種溫和的態度,也就不以為意了。君子之交淡如水,正合他的胃口。

  莫不飛點點頭,瞧見龍不祥背過身去,他突喊道:「龍兄弟,我可不認為你是什麼不祥之物,沒人一生就是不祥的,我是很喜歡你的,說不得你還是我的吉祥物呢。」

  龍不祥訝然地回頭瞥他一眼,又露出溫和的笑朝他點點頭,隨即雙足一點,輕輕飛過短距離的河面,落在岸上。

  他瞧見莫不飛傻笑地向他猛揮手,他微笑目送。

  「鳴祥,他是誰?」

  「他是我在半路遇上的。」

  「哦?」岸上牽著兩匹馬的餘滄元,半眯眼注視舟上的莫不飛,說:「他看起來是練家子。」

  龍不祥!正是女扮男裝的鳳鳴祥。她點點頭笑道:「我還蒙他相救呢。滄元,你覺不覺得他挺適合繡娘的?」

  餘滄元的目光改落在她身上,不以為然地答說:「沈夫人是寡婦。」

  「她才二十六而已,難道你要她一輩子帶著小鵬守寡下去嗎?」

  「鳴祥,你是當媒人當上癮了嗎?」

  雖沒有出言反駁,但他的語氣充滿不贊同之意。

  她偏著頭打量相處多年的餘滄元,好奇問道:「滄元,你們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再嫁嗎?即使守寡?」

  「那是當然。」

  「繡娘就像是你的妹妹般,難道你也不願你的親人再嫁,就這樣含辛茹苦地過一輩子?」

  他沉默了下,避重就輕地說道:「沈夫人不算含辛茹苦,她在莊裡不用動手動腳、不必吃任何苦頭,自然有人養她跟小鵬。」

  「說得好像你寧願養她一輩子,也不願她再嫁。原來這就是男人的心態啊。」

  她咕噥道,隨即輕拍了下前額,搖頭淡笑:「哎呀,我怎麼開始學起莫不飛來了?」

  她不動聲色地把話題轉移了,因為知道即使相處多年,他也從不將莊園裡的同伴看作是親人。

  他留下,一直是別有目的的。

  「隨你怎麼做吧,你高興就好。」餘滄元淡淡說道,深沉的雙眸望著逐漸遠去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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