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就是皇后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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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東歸,看似弱不禁風,卻要為她耗費大半生光陰為她解難,她……何德何能啊?她很心虛,也替他感到不值,每個人都不該受自身命運拘束,該為自己而活才是。 東歸仿佛看穿她內心所想,微微笑道:「大魏皇后有此念,是大魏人之福。皇后陛下,命是天生,運是自身掌握,當年你若一走了之,今天就是另一番風貌的徐達,與東歸再無牽連。正如東歸,如果一開始不願來此,那,皇后陛下如今只是地府的一縷幽魂罷了,我們身邊親近的人互織成網,各自牽著羅絲的那一頭,就算誰要鬆手都怨不得對方,皆是個人意志罷了。西玄袁圖預言的,也不過是那些不肯努力、不願選擇的人的下場罷了,哪能真正推算一個人的未來呢?」 好呆住。 「西玄袁圖說你一世平順,皇后陛下認為何謂平順?」 徐達聞言一愣,看向溫於意,再看看身邊一直在偷偷摸她袖子的臉紅小瓊玉。她笑著拉住小瓊玉的小黑手,道:「北瑭王爺當年好不容易回到北瑭,如今千里離鄉,必是遭遇大難,東歸你為我,長住徐回那裡,只為等著此刻,瓊玉嬰兒時也是差點一命嗚呼,我想,你們都比我辛苦些,我這平順兩字也不算白得。」 「皇后陛下有些念啊……此念甚好。皇后陛下自幼不因袁圖之言而荒廢功課,反比常人付出數倍努力,雖不是心甘情願成為大魏國母,但這幾年來你仍為大魏盡心。平順?有的人一生平淡到無波無浪,但他日日夜夜心裡糾葛怨恨自身命運;有的人一生大風大浪受盡折磨,但每道難坎一過去,他便是船過水無痕,繼續過他的快活生活,你道,對他們來說,誰會認為自己較為平順?」 溫於意笑著,走到她面前,道:「東先生說的也是有道理。那混蛋袁圖,不過是個眼界過小的西玄人,自是以為你一生平順是件悲哀事……等等,你到底算西玄還是大魏人?」 徐達笑道:「王爺就當我是徐達,別當我是哪國人吧。」 他哈哈一笑。「正是。徐達就是徐達吧。袁圖當年確實說准了我將埋骨異鄉,我自北瑭離去時,妻妾散的散、死的死,如今身邊只剩瓊玉,但我還不是活了過來,埋骨異鄉又如何?難道溫於意就不能繼續快活生活麼?」一頓,見徐達怔怔望著他,他神色微軟,柔聲道:「我所遇的人中,也只有你會這般為我感到心傷。果然,我千里迢迢訪故人是沒錯的。」 「王爺何不試著久住大魏?當年我心心念念西玄,以為唯有西玄才是我家鄉,如今長年下來我竟也將大魏當家,可見是不是家鄉,還是由自己心裡認了算。」她真誠道。 他只是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道:「你要回到李容治身邊?」 她毫不考慮道:「這是當然。」 「唉,真是可惜啊要,當年李容治下了豪賭,冒險得你,如今得你全部真心,真真是個……贏家啊。」溫於意無不惋惜道,瞧了瓊玉一眼。 「乾娘,瓊玉扶你躺回去吧,東歸說你要睡很久才能讓陰氣散去,才會健健康康。」瓊玉又是眼巴巴地看著她,小小身子都要賴進她懷裡了。 他此話一說,她頓感累極,甚至體內有股滯氣,悶得難受,不由得幹嘔幾次,她依言躺了下來,瓊玉立即替她蓋上被子,鑽進被窩抱著她睡。 「瓊玉幹得很好。」 她合上眼,隱約聽到溫於意問著東歸道:「如此就好?」 「嗯,我強行令她先清醒,說明原由,讓她知道自己還活著,免得她在夢中意志一薄弱,就糊裡糊塗去了,瓊玉陽氣極佳,對她甚有益處,只是這一躺,沒有一年半載是好不了。」 「這真是亂七八糟的鬼神之術啊……」溫於意失笑。「我瞧,那袁圖遠遠不及你厲害,竟被西玄奉作神師。」 「袁圖看出王爺將埋骨他鄉,以為這就是你的絕境,他卻看不出王爺離開北瑭後,方有一片生機。他眼界確實狹小,何必分他鄉你鄉,站在我們腳下的,就是我們的家鄉。」 溫於意坐在床緣,看了徐達一眼,哈哈一笑:「也許你說的對。本王自回北瑭後,再也沒有遇過真心人了,真要以為這世間非要人吃人不可,沒想到如今能再見當年真誠對本王的故人,這也算是離鄉背井後的好處吧。」 徐達實是熬不住,意識一散,陷入無夢的黑甜鄉里。 §第十五章 天色初亮,一輛馬車躂躂躂地慢步京師。車廉後露出一張小黑臉,好奇地看著整齊的街道。 一名男子拎著包袱,牽著黑馬走過馬車。小黑臉咦了一聲:「這個叔叔,跟王爺叔叔說的大魏人不大一樣呢。」又高又壯的。 徐達本是半倒在小瓊玉身上睡著,聽到此話,看見東歸與溫於意還在閉目養神,她探出頭一看,一臉錯愕,回頭叫道:「停車,宅子不用去了。」 緊跟著,她一掀車廉,沙啞大叫:「大公子……咳咳,徐達回來了。」 高大的背影頓時停住。 「大公子,天才初亮,你帶著包袱要上哪去?」 那身影慢慢地轉過來。他先看見馬車裡的小黑臉,心裡疑惑,這聲音有點陌生,但,她自稱徐達,徐達怎變成這張小黑臉,轉世後未免長得太快了些?接著,他再往上一看,同樣的黑膚,卻真真是徐達的相貌。 他俊目發直,包袱落了地。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烏桐生這貴氣驕傲的公子傻呆的模樣。 她苦笑:「是我不好,這半年多來讓大公子擔心了。」 「……」他神色不動,眼眸瞟向開始亮起但仍然有些昏暗的天色,再看看車說廉後她有無影子,直到他見到北瑭溫於意坐在車裡,他才慢慢輕聲道:「二小姐……你回來了,這真是好……天色真是好,人圓月圓……」說到最後,他已經不知自己在說什麼了。 這性子向來冷淡的烏桐生都開始閃神了,何況是他人?思及此,徐達本要先回宅子,等到李容治下朝後再回宮,現在……她想了想,直接入宮吧。但入宮門時發現侍衛皆已換人,沒有令牌絕不通融。 烏桐生見狀,上前一步,道:「我是皇后陛下身邊最親近的人,你去轉告大魏皇上身邊的帶刀侍衛錢臨秀,說是有重要事轉告。」 「皇后身邊最親近的人?」侍衛躊躇一會兒,點頭道:「眼下皇上正在朝上,我去尋尋錢大人,不保證能將他帶來……是不是跟今天要選後之事有關呢?」他說這句話時,感覺那稍遠的黑臉姑娘吃驚地往這看來。 他直覺對上她的眼,而後一怔,下意識地匆匆跑去找人。 同時,細雨開始飄落,眼見雨勢逐漸轉密,天色也偏暗了些,錢臨秀一早心神不寧,時時憶起昨晚陛下看著那些美人肖像的眼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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