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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徐二小姐。」有獄官自獄門現身,面有難色。」現在你想見的人,已經走了。」

  徐達渾身一震。

  獄官上下打量著她,哼聲道:「咱們正審著呢,你一聲大喝,秦大永就咬舌自盡了。這要我們底下人怎麼回報?難道……要我們照說,秦大永一聽你大喊,便一力承下罪名?這其中的曲曲折折,還請二小姐向二皇子說個明白才好。」

  死了?頭兒死了!徐達不理獄官,直奔入獄。

  一入獄門,就是刑室。她先是聞到一股濃重的腥臭,接著,她看見倒臥在血泊裡的漢子……,那是不是頭兒,她已經認不出來了,會折磨成這樣,要的分明不是口供,而是在逼這人死。

  她慢慢地蹲下來,指腹輕輕觸著流滿泥地的鮮血。血還沒有凝固,還有些溫熱,如果能讓它們回流,眼前這男人就能復活了吧。

  她以為她夠快,事關皇室,廷尉哪可能輕易結案?就算是要栽贓也得要載個好樣子,討個供詞才成。她心裡的頭兒,就算是斬斷四肢,也不可能去承認他沒做過的一切。

  她小心翼翼舉手碰著那五官模糊的屍體。

  「……是我……不好……徐達無能至此……連個相救的人……都救不得……」出口的話破碎到喉口陣陣刺痛。

  活了十九年,她到底真真正正做過什麼?如果頭兒今天結識的不是徐達,而是徐回,徐直,是不是就能及時救回一條命?

  如果頭兒真是聽見她在獄門外的喊話而咬舌自盡,那在頭兒心裡必是要保住她……背後那人有心要殺掉每一個可能得知頭兒要做什麼大事的人,他才不願拖累她……誰有這麼天大的威權……

  她猛然起身。

  獄官一顫,下意識地退後,嘴裡喃著:「二小姐,這鳳凰袍沾上此地積血,是有罪的……」

  徐達徹底無視他,直接策馬而去。她心裡只有一個目的地。

  當她騎著快馬經過醉心樓時,有幾名小倌正打著呵欠開窗,見到旋風般的英姿,以為自己眼花,再一定睛,脫口叫道:「徐二小姐!」他眼兒瞪大,大呼小叫:「不得了了,是不是我瞧錯了,她的手上、衣袍都是血啊!」

  溫於意正在穿衣,聽得外頭小倌亂吵亂嚷,頓住。

  「王爺?」清風正溫柔地替他攏衣平袍。

  他揮開她,快步行至大廳,問道:「徐達往哪兒走?」

  小倌一看是他,想了想,答道:「往西通街那兒吧。」

  西通街?西通街上有什麼?有……秦大永宅子!溫於意心裡一整,這女人不是挺愛明哲保身的嗎?不是該去獄牢後憑弔幾滴淚,就繼續過她平順的人生嗎?

  還是,她是因人而異,寧願為那個秦大永豁出去?

  「王爺!」清風追了出來,以極低的聲音輕聲道:「這是西玄自家事,王爺昨晚來此避禍,如今何苦再蹚進去?若能與徐家交好是最好不過,但王爺這兩年只結識徐達,避開其他徐家人,王爺此舉,不是動了真心嗎?」

  溫於意看她一眼,冷笑一聲:「真心?北A人也有真心嗎?莫說我,你又曾得到誰的真心過?本王任何一舉一動已逃不過你眼皮下,如今你還想限制本王行動麼?」語畢,揮袍而去。

  已出醉心樓,真好有貴族公子要離去,溫於意大笑,搶馬而去。」兄弟,晚點馬兒再賠你!」

  他往西統街直奔而去,眼尖瞥見皇室禁衛隊的軍員不著痕跡混入市井裡。當他通行無阻來到秦宅時,徐達正要推開秦宅大門,他飛身下馬,奔前拉住她的手腕。

  她手上滿是鮮血!

  「徐達,跟我走!」

  他竟然甩開。他面有薄怒,冷聲道:「徐達!與你無關的事,你偏要惹禍上身嗎?你已經避開了,為何還要直往裡頭找死?」

  她停頓,慢慢地回頭看著他。晨風撩起她的長髮,露出那雙恍惚赤紅的美目。

  他驚愕她近乎木然的神色。

  她思緒鈍鈍,思索片刻,才沙啞道:「秦大永一脈單傳,徐達若不互助他妻兒,將來九泉之下,當兄弟的我如何面對他?」

  「……只當是兄弟,你就這般視死如歸,把命都豁出去?」

  他的聲音始終在她周遭浮浮蕩蕩著,她聽不真切,也無心凝神去聽。她轉頭走進秦宅。

  宅裡靜悄悄地,她只來過兩回,但見嫂子不怎麼歡迎,從此。她不再來了。

  她看見地上被毒死的僕婢,背脊一陣陣寒涼。她一路走去,見到秦家夫婦的寢房門大開,木然的顏色終於有了變化,她聲音粗啞叫道:「嫂子!」她奔進屋裡抱起那著白衫貌姿平庸的婦人。

  「……徐達?」那看似幾乎已斷氣的屍體猛地張眼。

  「是我!嫂子!」徐達大喜過望。「我抱你跟孩子去找大夫!」她要用力抱起嫂子,卻發現嫂子死死扣住她的肩膀,五指竟使力到掐入她的肌膚裡。

  「嫂子?」

  「……大永死了嗎?大永真的死了嗎?為什麼你還活著?徐達,為什麼你還沒有被抓走?」

  「我……嫂子,是我的錯,昨天晚上我該跟著頭兒……」她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她不會去醉心樓!如果時間能倒流,她寧願一生孤獨,也要保住頭兒!

  「……他們逼我畏罪自殺……連我孩兒都要灌毒酒……孩子呢?孩子呢?」

  徐達驚惶地四處張望,最後有個人抱在她面前,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這嬰孩也被灌毒了,眼見是活不下了。」

  她聞言,呆呆地看著被塞進嫂子懷裡的嬰兒。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頭兒的孩子,原來,嬰兒都生的這般……死氣沉沉。

  「……徐達,孩子沒死吧?我護著他,我一直護著他……要喝毒酒我喝,他是大永唯一的孩子,我不讓他有事……他不能有事……」她張著大眼吃力望著徐達。」是不是我要大永去跟皇家子孫交好,逼他去幹些大事,這才害他……」

  「不是……不是……」

  「那,就是你了!」婦人忽地鬆開孩子,再次扣緊徐達的手臂。徐達連忙護住那嬰兒,婦人視若無睹,恨極地瞪著她。」有你在,大永不是該無事嗎?」

  在旁聽這一切的溫於意,俊目微地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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