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蝴蝶笨婢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不成,不成。這是我親口允諾之事,若不親自履行,倘若翩翩又出了什麼意外,我良心能安嗎?你先快回府,我隨後就回去。」

  「是。」奇怪,太奇怪,怎地最近看少爺是愈看愈高大,好似有幾分威武,反倒他小狗子是愈縮愈矮小,像是巨人前的小矮子?

  「你還楞在這兒幹什麼?」見這小狗子發呆,不禁喝道:「少爺,你好像變了耶。」

  「變?」楚天剛壓根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皺了皺眉,不悅道:「翩翩一日須服三帖藥,再不上山采藥,可就趕不及熬藥了。」

  「少爺,你待翩翩小姐真好,雖沒拜成堂,可將來她病體康愈後,你可會再娶她?」小狗子忽地問道。

  「這是將來的事,現下又如何能罵定的說?」忽地綻出沉穩的微笑:「不過,我該娶她的,不為保命。」

  小狗子簡直看呆了。以往少爺都挺輕浮的,怎知有朝——日竟也有幾分穩重之氣,天,是不是他看花了眼?

  「少爺……您改變好大呢!」他傻呆呆地說。

  「有嗎?」楚天剛拍了拍他的肩,催促他儘快回府,便忙著上山采藥了。

  那小狗子還直張著嘴,不敢相信。

  在過去老覺得少爺風趣隨和,像個關在象牙塔卻自得其樂的富家公子哥兒,同他相處也覺得像在跟自個兒兄弟一塊,但如今變了,並不是少爺有意隔離他或是瞧不起他,而是那若有似無的威嚴、半路冒出的沉穩,讓他小狗子覺得……覺得他好卑微、好渺小,就算故意模仿,一生一世也都無法有少爺這種天生的威勢。

  「難道這就是當下人的悲哀?」他自言自語道,忽地想起那老者說的話。「我這一生一世是註定了當奴才,可下輩子呢?我還是要當人奴才嗎?倘若我真七世為奴為婢,又是為什麼讓我做人奴才,難不成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他眼一紅,淬道:「當人奴才有什麼不好?也是混口飯吃嘛——」只是沒啥尊嚴罷了。

  那萬丈懸崖上只見矮小的男子在那兒喃喃自語,好半晌摸不出頭緒來……

  「如果有下輩子,我定不願再為人奴才……可我要怎麼做,才能不淪為奴才的命呢?」

  「醒來了,醒來了!小姐醒來了!」半夜裡忽聞喜鵲吱吱喳喳地忙報喜。

  瞧天色已有二更天,可房外還有一人在努力砍明兒個的柴,一聽魚翩翩已醒,立刻丟了那斧頭,奔進房裡頭。

  一進那房裡是一陣溫暖,哪似外頭夜涼如水,這可全是他楚大少夜夜砍柴換來的代價。

  「喜鵲?」那魚翩翩精神好得出奇。「你怎麼在這兒?」

  那喜鵲聞言,眼淚撲統統地掉下:「小姐,你忘了麼?兩個月前你為楚少爺挨了三刀,直到今兒個才醒過來……」

  「閒話少說,快請冷公子過來。」楚天剛奔到床邊,急道。

  「但今兒個一早,冷公子言道小姐近日定會清醒,便回萬平縣去了。」

  這樣說來,魚瑚瑚定是無恙了,楚天剛這才放下一顆心,黑眸對上她古怪的眼神,柔聲道:「你可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那聲音柔得似水。

  「你是誰?」魚翩翩好生古怪的打量他。怎地此人面熟得很?俊俏的面貌,熟悉的聲音,還有那一身的白衫楚天剛俊眉微蹙起來。

  「你是楚天剛?」她不敢相信,見他點頭,更是脫口道:「我不是在夢中?」

  「你從夢中醒來,我可不願你再回那夢裡去。」那語氣有幾分沉痛。

  「可你……」想坐起身來,又發覺自個兒的鳥窩頭,叫了一聲:「我還沒把頭發給編起來呢——不過,話說回來,你怎會在我閨房?」

  「小姐,這不是咱們的府裡,是楚少爺的府邱、楚少爺的房。」喜鵲好心地說道,趕緊先到廚房,張羅飯菜。

  魚翩翩是莫名其妙地瞧她奔出房門。

  「翩翩!」他柔聲喚道,引來她的注意。這一瞧,不小心對上楚天剛的眼睛,忽覺心裡怪怪的。怎地他用這種陌生的眼神瞧她?

  「你,你不像是我認識的楚天剛——你的膚色何時成了棕色?是不是到黑炭裡滾了一圈回來?」她口沒遮攔地說道。

  是不是發生什麼她不知道的事?還是她睡過頭?先前聽喜鵲說什麼兩個月的,還有那三刀是怎麼一回事?

  她叫了一聲,那記憶驀地溜回她的腦袋瓜子裡,忙坐起身來捉住楚天剛的手:「你沒事吧?那天龍幫的餘黨可捉到了?楚伯父……還有我爹呢?他們可受傷了嗎?」

  他臉一紅,本想抽出手的,可回首一想,既然打算同她相處一生,就該習慣她這坦率的作風,便由著她握著不放,坐在床沿,回道:「大夥都沒事,天龍幫的餘黨盡數緝拿到案。翩翩,你可有不適?」他擔心地問道。

  「我很好啊。定是那三刀未砍到要害,瞧,我好似沒受過傷一樣呢!」她玩笑道,皺了皺小鼻:「說來奇怪,那日我疼得好似昏了過去,整個身子像火燒似的,可沒過了多久,我全身又舒服起來,而且到了那仙境呢!」是存心吊他胃口,可一瞧他一徑地微笑,像是沒多大的好奇心,好生奇怪!

  這真是楚天剛嗎?才兩個月的時間不見,變化怎地這麼多?那她魚翩翩怎麼就沒什麼變化?鳥窩頭仍是鳥窩頭,也不改其粗率的性子啊。

  見他一雙眼睛直貪心地瞧著自個兒,好似伯她會突然消失或昏倒,她扁了扁嘴道:「姓楚的,我說過我要保護你的,可卻沒做到,你是怪我嘍樓?」應該是怪她,不然為何從她一醒來,就用那種十分奇特的目光凝視她?

  真怪,她昏睡了兩月之久,醒來後好像全都改變楚天剛的眼神沉了沉,道:「我既是男人,就不該躲在石榴裙下。尤其你是我末過門的妻子,若定要說保護二字,也該由我來保護你。」他的目光柔了些,道:「翩翩?」

  「幹嘛?」是愈來愈覺得奇怪。長篇大論一堆,無非就是大男人主義作祟,可以前的他不是如此啊!

  猶記當初,他還真的躲在她裙後,免遭盜匪砍殺,怎麼今兒個卻換了另一副論調?該不是發燒了吧?

  「你本傷重難愈,如今僅花兩個月的時間,身子便已康復,但我至今……至今仍未親眼見到,是決計放不下心來,你讓我瞧瞧你的傷口癒合情況,如有差錯,也好快馬加鞭趕去請冷兄前來。」

  「什麼?」本想大罵他色狼的,但見他正經的眼神,像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臉一紅,才勉強道:「好吧,你先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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