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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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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大夫,她——還有救嗎?」他小心翼翼啞著聲問,生伯一個大聲立時就斷了她的生機似的。 這三日來,請遍長安城中名醫,如今這是最後一個了。 大夫了,倘若再搖頭以對,他可就再沒法子了。 那小狗子瞄了一眼那躺在床上的魚瑚瑚,小聲地在主子耳邊低語:「少爺,您也算仁至義盡了,反正你們尚未拜堂,算不得夫妻。依小狗子之見,還是快快將她送回魚府,免得真要斷氣了,魚老爺若要賴在咱們身上,也不好處理。尤其長安城的百姓巴不得少了這號人物,我瞧……」 「若不閉嘴,就給我滾出去!」 那疾言厲色的模樣還是小狗子頭一回見到,一時嗆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大夫,她還有救麼?」就盼他點個頭。 那大夫搖了搖頭,沉痛道:「身中三刀,脈搏微弱,加上失血過多,能撐至此時此刻已是奇跡。」那大夫瞧了這楚天剛一眼,小心道:「楚公子,你對魚小姐真有意思?你知道,現下外頭長安城下了重注,賭你一個月之後,定會再娶一妻,當然啦,你同魚小姐還未拜堂,不能算是續弦,但你好歹給我一點情報,我也下了家當——」話還沒說完,那衣領就讓楚天剛拎了起來。 「你們還有良心麼?」他眼眶一紅,怒聲道:「若不是翩翩助官府捉那大盜盧臣,天龍幫會找上門?若不是因這場婚事,又豈會將天龍幫餘黨全數緝拿到案?你們若有點良心,至少也該為她燒香祈福,可你們……你們還是人麼?」 「少爺……」 「還不送大夫!」他咬著牙摔開那大夫,待到小狗子同大夫離開,才用力擦去那噙在眼眶裡的淚珠。 奇怪,他到底是怎麼啦? 這丫頭同他是非親非故的,娶她無非是為了自個兒的安危著想,如今她為他擋去天大的劫數,他該鼓掌稱幸才是,何以心中莫名難受? 她可是長安縣的瘟神,更是他的剋星,無論到哪兒,定會帶給他災難!就拿這回天龍幫之事來說吧,若不是因她,他又豈會成了天龍幫上的黑名單?說來說去,還是該怪她自個兒才是,但—— 他蹙起眉頭,瞧著那昏迷不醒的細緻容顏。 但她卻奮不顧身的救了他! 一連數次,全賴她及時相救,尤其這回若不是她挺身護他,只怕這會兒躺在病榻上的人會是他! 究竟,她為何甘願冒著生命危險救他? 「少爺,范大夫送走了。」小狗子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生伯觸怒了他。 說來真是奇怪,少爺的性子向來風趣隨和,雖自遇見魚翩翩後,是成天想著如何躲開她,偶爾也發頓公子脾氣,可從未像過今天,那火爆的脾氣像要吃了人似的,分明是變了個人,而這一切竟是為那瘟神—— 小狗子忠心地奉上一盅補湯,懾嚅道:「少爺,您三日滴水未進,不如先喝幾口補湯,補補元氣——」聲音愈來愈小,到最後自動消失,因為壓根就沒人理會他。瞧,連少爺的新郎衫都穿了三天三夜,未曾換下,哪還有時間吃飯? 這三日來,就連隔壁的魚老爺想抬這瘟神回家等死,少爺也斷然拒絕,難不成少爺真要讓這瘟神在楚家等死? 「少爺……」小狗子不死心地奉上補湯。 「這裡沒你的事,出去吧!」 小狗子正想再勸幾句,可一瞧見那悲痛的神色,再瞧瞧那昏迷不醒的魚瑚瑚,不覺脫口而出:「少爺,我小狗子向來對你忠心得很,倘若當時來得及,我定二話不說,先替你擋那三刀,可我就想不通魚姑娘為何甘願替你擋三刀?平日你待她也不是挺好的,莫非……」小狗子靈光一現,差點咬到舌頭。 「莫非什麼?」這也是他挺納悶的一點。她為何會奮不顧身的相救?倘若是他,是萬萬不可能為她挨那三刀,但她卻義無反顧地護住他…… 「魚小姐愛上你了啦!」小狗子大叫道:「定是她愛上了你,才會為你而死!少爺,你就算不處處留情,可瞧你的長相、你的才情,哪家姑娘不醉心于你?再說,一開始,你便是魚姑娘的未婚夫,女人家都挺重視名節的,所謂烈女不嫁二夫,雖只是訂下親事,可也算是她的丈夫,自然由傾慕生情生愛,最後甘願為你而死。」 原來這才是「真相」。 這魚翩翩雖是長安縣的瘟神,是長安城懼怕的人物,他小狗子一向也畏她如蛇蠍,但今兒個獲知她為愛而死,說什麼也讓他掬一把同情之淚,尤其這份愛情鐵定是悲劇,不是嗎?試問,長安縣的瘟神有哪家公子敢招惹的,更別談少爺可能會瞧上她了。 這小狗子正沉浸在自個兒的幻想中,一時之間也沒注意到那楚天剛震撼的表情。 她愛他! 她……真的愛他嗎? 他的心狂野跳動,忽覺口乾舌燥起來。 難怪她願為他挨這三刀之苦,難怪每回她好心好意勸他習些武技,以便防身。這,皆是因她愛他之故嘍? 而他竟為保命娶她!他還是人麼? 但,她怎會愛上他?每回遇她,總是有失公道地待她,沒給她一回好臉色,而她竟會愛上他? 「莫非她對我一見鍾情?」他喃喃地摸了摸自個兒俊俏的臉龐,頓然大悟:「難怪那一夜她跳牆來見,不慎讓爹撞見,她不但不為自個兒的清白辯解,還為了嫁我而『再造事實』原來是愛慘了我……」真可謂用心良苦啊。 而他呢?還在那裡想盡辦法擺脫這瘟神,他還是人麼? 黑漆的眼眸凝視她好半晌,忽地心動起來。 說來真是古怪,自從他發覺她愛他之後,竟開始覺得這丫頭還真美呢;微卷濃密的睫毛躺在白哲的俏臉蛋上,小巧的鼻、桃紅的嘴,是怎麼瞧也很合他的脹,就連那頭沒整理時就自動變為鳥窩頭的秀髮也是愈看愈可愛。沒錯,這丫頭的確不似那細緻嬌弱的搪瓷美人,可她豪爽的舉止、率直的談吐在大唐風氣下也別有一番風味,好似那未經切割研磨的寶石—— 一時看癡了她,直到小狗子在旁叫喚一聲,他才摹然驚醒,發覺自個兒的右手正撫著她的臉蛋,忙收了回來。 「少爺,你右手的蝴蝶胎記好生奇怪,怎地原先是灰色的,現下卻成了紅色的?」小狗子忍不住好奇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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