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蝴蝶笨婢 | 上頁 下頁


  楚天剛好話說盡,忍無可忍,輕推她一下,驚異她沒反應,稍用點力,還是沒反應,乾脆使勁推開她,忙站起身,拍拍灰塵。

  咦,好像有點古怪。

  他回首一瞧,她的眼珠正目不轉睛地瞧著那紫衫人離去的街頭。

  「怎麼?一見鍾情啊?也不想想人家怎會瞧上你?」

  擺明瞭就是諷刺,可是她仍是沒反應,分明是沉醉在愛河裡了:

  可惡!

  等等——他可惡什麼?魚大小姐轉移心神不正是他的目的嗎?他忙興奮地點頭,倘若她中意他人,豈不就不會再糾纏於他,十幾年的婚約也可一筆勾銷,她也不會再逼他當個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了!好耶!既是如此,對於她對那紫衫客的「一見鍾情」,他定要好好助其一臂之力。

  但——

  瞧瞧她仍是癡迷地瞧著那街頭,怎地他還是忍不住想罵一句:

  喔,可惡!

  §4

  長安城裡共分長安縣與萬平縣,前者多住普通百姓,後者則為貴族所居住之地,而一縣約莫有五十五坊和一個市集場所。

  以楚天剛來說吧,他這一生不幸的起源就是住在這延康坊裡。其實五十五個坊裡,他住在哪個坊都好,偏偏老天爺垂愛他,竟教他住在延康坊,同魚瑚瑚比鄰而居。

  瞧,今兒個他到底在幹什麼?

  放著好好的《論語》、《孟子》不念,他竟在這裡挖空心思地尋找某個絕妙的計謀。

  「爹,當年你是怎麼娶娘的?」一見那楚老爹進書齋,立刻發炮。

  那楚老爹一怔,艙口道:「自然是父母之命、媒的之言。怎麼?你是被打昏頭了不成?」

  打從昨兒個兒子回家,全身瘀青不說,還有手骨斷裂之虞。他的兒子何時會同人打架了?從小他就會同人比背書罷了,又何時會落到鼻青臉腫的下場了?問他,他不肯說,最後還是閒言閒語傳了開,才知昨兒個一早在西市的一場打鬥裡,兒子也是其中一員。

  也好,兒子跟魚翩翩在一塊總沒錯,多少受點訓練,練練身子,將來好保護妻兒子女的。

  楚天剛皺了皺眉,歎道:「怎麼這年頭淨是父母之命、媒的之言的?難道沒有一見鍾情的例子嗎?」煩喧,若能撮和他們——

  「兒啊,你對準一見鍾情了?」楚老爹偷偷笑著:「莫非是隔壁的瑚瑚?」

  他扮了個噁心的表情。

  「要我對她一見鍾情,不如我先跳河來得快。」笑話,就算是一見鍾情,恐怕還沒來得及生情,他早被她給整死了。瞧,才不過幾個時辰,一身傷痕累累不說,鼻血也流了,手骨也差點斷了,她還死壓活壓拼命壓在他身上;他看她八成是壓上癮了。

  若不是他骨子堅硬,早被她活活給整死了!

  一見鍾情?呸!

  「還是你對哪家姑娘一見鍾情了?」楚老爹震驚問:「兒啊,你可別胡亂定情,這一生你已糟蹋翩翩,千萬可別再糟蹋其他姑娘家了。想納二房也成,先娶了瑚瑚再說。」

  「爹,你胡扯什麼?若是沒事,求求你,給我一下午的清靜好不好?」

  「誰說沒事?你幾個朋友在大廳裡候著呢。」

  楚天剛聞言,差點冒火。扯了半天,還以為老爹閑來無事,跑來聊聊,原來是來暫充通報小腸的——不對,不對,他怎麼如此容易憤怒?

  想他楚天剛向來是溫文書生,脾氣好得沒話說,怎麼自從遇上那姓魚的丫頭後,就愈來愈暴躁——

  趁著走往大廳,先好好深吸口氣,平息滿腔怒意,免得有損他這溫文儒雅的形象。

  「嘿,楚兄,不過才幾月不見,怎麼今兒個瀟灑依舊,這俊雅倒失了幾分?」在廳裡那油頭粉面的文人書生賊兮兮的笑道。

  「是啊,若不是親眼瞧見,還真不敢相信縣裡的流言呢!」另一名富家公子執著扇。遠瞧呢,是翩翩風采佳公子;可若近瞧,那身形舉止卻有模仿楚才子之嫌。

  這兩名文人公子是楚天剛的酒肉朋友,一是賈謙,一是甄富貴;別看他倆外表一副人模人樣,可說長道短是專長,調戲女人更是一絕。瞧,今兒個就是風聞那精彩絕倫的「流言」,特來探個究竟,尤其瞧見當事人的「腫臉」,再往下瞄到連扇子也不能拿的「粽子手」,嘿嘿,這分明是貨真價實的事實嘛!

  「咱們可是難兄難弟,你要老實回答,那長安縣的瘟神真同你有婚約?」

  楚天剛見他們好似在幸災樂禍,不禁怒道:「二位前來,就是為了挖人隱私?」

  「當然不是……只是好奇問問罷了。不過尚未成親,楚兄就已搞成這副慘相,倘若成親,只怕咱倆明年就得上山掃墓,為你燒燒紙錢了……」語方畢,二人不約而同吃吃笑了起來,像說了什麼天大笑話。

  笑了老半天,忽地發覺那楚天剛不但沒跟著哈哈一笑,還板著一張白臉,不覺怔了怔;二人對視一眼,賈謙乾笑道:「楚兄,咱們今兒個來此的目的呢,主要是為你去去黴氣的。你可曾聽說過萬平縣裡的平康坊?」

  「是有這個地方,那又如何?」楚天剛順了順胸口的怒氣。

  「嘿嘿,平康坊可不是普通的地方。平日一至入夜,除了東西市外,其它的坊是再也不准外人四處走動,可平康坊不同。那是城裡出了名的歌妓區,其中尤其豔冠樓為首,凡皇族平民,只要是男人,哪個不動凡心到那一遊的?」

  「對,對,對。尤其聽說豔冠樓多有胡人女子,其中以那若仙姑娘最為貌美,你若有千兩黃金,包你成那入幕之賓。」說完,真是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可那楚天剛仍是沒同他們一塊流口水,腦子裡直浮著那「不動凡心」。

  「她沒有凡心,不懂那動了凡心的滋味……她沒有凡心……」他恍惚地低喃,那刻骨的心痛像是蔓延了全身,好生難受。

  誰沒有凡心?只要是人都有凡心的,可他怎麼一聽賈謙的話,那塵封在許久以前的記憶像要呼之欲出,偏又陣陣濃霧阻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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