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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他不願跟你走,我就絕不讓你帶他走!」

  「該死的女人!我治他的臉,關你這娘們何事了?」他氣憤道。

  勝負已然分曉。自從二十歲之後,她已經極少動刀動槍,大多時間花在教拾兒與十一郎身上,點到為止她常做,但他彷佛不知她的手下留情,執意要闖關搶人,若不是念在他是聶淵玄的兄長,早就盡力將他打退。

  聶六死不放手,在最後一次的交手中,更卯盡全力打向她的門面,雙足騰空連踢的同時,耍陰翻過她,抓住聶淵玄。

  「六哥!」

  「小心!」

  「留情三次,夠了!」她咬牙道,饒是聶家人,她也動氣了。橫臂擋他飛踢,拉過聶淵玄,讓自己毫無防備,同時跟著聶六翻身旋踢,正中他的胸腹,隨即失去重心倒窩在聶淵玄懷裡。

  他忙抱住她,顧不得老六被打成何樣,急道:「你大病才好,不要再打了……」

  半空中忽然有人接住聶六,轉身將聶六輕緩拋下,便攻向練央。

  「多指教了,姑娘。」傳來淡淡酒味。

  他的來勢洶洶顯示他的功夫絕不在聶六之下,她暗叫不妙,來人招式簡單而流暢,流暢到幾乎光是看著就是一種賞心悅目。

  她的長鞭已失,只能以拳腳相抵,交招的刹那發現他的眼裡只有她,而非志在奪人。趁著一個虛招,迅速躍往後,脫離會誤傷到聶淵玄的範圍之內。

  她唇畔露笑,雙眸炯炯有神。「好啊,你想砌磋,我陪你過招。」十一郎的功夫算是好了,偏偏火候還不到家,而大武師父早非她的對手了。

  原目光守著練央,但不由自主地被那陌生男人給吸引,愈看愈覺不對勁,愈看心頭肉跳得愈快。那個男人白膚俊色,充滿江湖味兒,他分明沒有見過,為何胸口跳的狂?

  「咳咳,好厲害的功夫。」聶六拭去嘴邊血,狼狽走來。「她是誰?你是一介文人,怎會識得她?」

  「大哥,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他的心、他的身體都在呐喊,這是可怕的特性。原以為這一生一世要再碰到他,難啊,哪裡知道就算在不同領域發展的人也會有相撞的一天──「你知道他是誰的。」此話無疑是默認了。

  聶淵玄微微撇開臉,低語:「我怎會不知他是誰呢?同樣的身體、同樣的思考,就算我已經遺忘他的容貌,但體內的血會呼喚彼此啊……」原來當年他沒有毀臉的話,今天他會長成這樣的相貌。

  他對自己完好顏貌的記憶只停留在九歲那一年,然後,他永遠再也不知將來自己會成長之後,會生成怎樣的臉。現在,他看見了。

  如果他的臉沒有毀……聶六聞言,柔聲說道:「他已經後悔了。你們本是同體同心的,我也是藉著他,才會知道你回來這裡。我知道你是自卑的,但只要經我醫術,治你好個七八分是沒有問題的,你看著他的臉,可以知道自己原該有的俊期之貌,難道你不想要嗎?」

  「嗤」地一聲,聶淵玄突然笑出聲來,抬起臉望著親兄。

  「六哥,你還固執地認為我自卑嗎?年歲會長,想法會變,我都當人師傅了,如果沒有十足的自信,我能去教書嗎?」

  「但你的臉始終為你討不到一個媳婦兒!」聶六直言不諱。不是他討不到,而是他不願意討啊,這個比石頭還頑固的六哥!

  「他們打得真好。」聶六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傲笑道:「這一回,我看你哪裡跑?等你的臉恢復了八成,我就不再纏你,你還是乖乖地跟我走吧。」

  「六哥!」

  「放了他!」從頭到尾,練央沒有專心,反擊一掌,隨即飛身過來,同時拉動兩人彼此間連系的繩索。

  「小心身後!」聶淵玄嚇了一跳,看見那男人翻身打向練央,不用她拉,他快步跑過去。聶六錯愕了下,這才發現他們之間接著一條綿長的繩子。

  頸風從背後相襲,她回身對掌的同時,聶淵玄脫口叫道:「練央,小心!」她聞言一驚,松了心神,體內不及運氣,冤枉地被打飛出去。

  「練央!」聶淵玄及時抱住她下墜的身軀,跟著在沙堆裡雙雙跌倒。

  「老八!」

  「練央,你還好麼?」她的衝力貫穿他的體內,四肢差點被肢解,渾身上下的骨頭在叫痛,他咬住牙關,不讓痛聲溢出口。

  「練央?好耳熟的名字……難道是那個被你遺棄的護衛?」聶六跑上前,憶起當年確實聽說有一名少女在短短幾個月裡從被挑選為護衛到遺棄。「難怪她會為你盡心盡力,原來是護衛,我還當……」方才真要錯當她盡力護老八是為了男女之愛。氣血翻湧,練央難以抑止,當場嘔了一口血。

  「練央!」聶淵玄大驚。

  「不打緊,她只是將方才的淤血順勢吐出來。」男人緩緩走到他們的面前,逼得聶淵玄不得不半將汪意力轉移到他身上。

  他看起來……很頹廢。淩亂的頭髮披肩,俊美的臉皮有一雙濃眉大眼;唯有這一雙大眼是眼熟的,因為每一天都在自己的臉上看見。

  是啊,他的臉也毀得差不多了,只有一雙眼睛跟嘴唇奇跡地沒有受到傷害,如果當年沒有那場意外,他確實會跟眼前男人一般的才貌出眾。

  「淵玄,」男子輕聲開口:「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不止貌色,連這樣低沉有力的聲音也會屬於他的,不必每每講課時,擔心學生聽不清他受損又粗啞的嗓音。

  「你認得我吧?」男子又問。怎會不認得,他們畢竟是兄弟,曾經同心同意的雙生兄弟啊!

  他聶八,而他聶九,同母同父,再親熱不過的雙胞胎。直到其中一個人狠心地用一把火毀了另一張相同的臉龐……

  濕答答的水珠淌在她的臉上,她微張開眸凝聚焦距,見他沒有遮面的半臉淨是汗珠。

  「這些年來,我過得很好。」過於生疏簡潔的回答,讓聶六聚起劍眉,聶九則是未置一詞。

  「好個屁!淵玄,你這種臉怎會過好日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有多痛苦,我就是來為你解除痛苦的啊!」直覺要抓聶淵玄,練央出手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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