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非君莫屬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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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個多時辰,仍是找不著出口,她的雙腿發軟,又怕他找到了她丟在半途的衣物,緊追上來。 “嗚──小鵬,快來救娘,娘真的迷路了啦──” 小鵬不知想不想她這個娘?有鳴祥跟餘滄元在,他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來思念他這個流浪在外的娘親吧?但她好想他啊,每天晚上睡覺沒有抱著他的小身體睡,她就像是失了枕頭,難以成眠。 如果她現在很落魄地回去,小鵬會不會笑她?她想著想著,忽覺自己來到了林間的盡頭。 “怎麼有點眼熟?” 這盡頭像是斷崖的下方──為何給她一種眼熟之感?她在天水莊十年,沒有來過像這種人煙稀少之地啊!當年由北往南,她也不曾在南方的哪裡停留過,只除了在進天水莊的前一天── “啊!是這裡!”她訝道。想起了她與鳳鳴祥的結緣之地。 當年她懷著身孕,並無特定的去處,走到哪兒就算到哪兒。她一路往南,一直走了三個多月才發現自己肚中有了娃娃,當時她身上盤纏不多,又找不著安身之處,只好專撿偏僻之路而行,直到數月後走到此處被盜賊所追,不慎落崖後遭鳴祥所救,從此定居在天水莊,改變了她與小鵬的一生。 她與鳴祥的緣分由此開始,她也以為與他的緣分就此斷了,沒有料到十年之後,竟然又來到了這裡。 這表示了什麼?重系緣分嗎? 她搖搖頭,搖去自己的癡心夢想,喃道:“難怪這裡沒有人煙,原來有盜賊橫行于此。”她的心有點癢癢的,手也有點癢。“這就是師父所說的鏟奸除惡吧?” 她自小常聽師父提他的英雄事蹟,讓她百般羡慕。她一直以為自己有朝一日能夠跟師父一樣,在江湖上大顯神威,但從她嫁入莫家到後來在天水莊十年的閉塞生活,讓她以為這一輩子是只能當井中之蛙了,現在,好像是一個機會── “我身上沒有錢,反正到了有人的地方,又得去做洗碗工,跟我想像完全不一樣,不如──不如──”跟師父一樣鏟奸除惡,順便搜刮點不義之財,就不必再到處應徵工作還被人嫌她老了──她愈想愈興奮,一時忘了還有人正追著她。 她估量要如何找到那些盜賊之際,忽地聽見有人聲,她大喜,拉起裙擺立刻跑上前── *** “娘!娘──小心!”沈小鵬雙眼忽地一張,驚慌地爬起身來。 夜色裡,在密林的遮掩下,幾乎看不見天上的星星,伸手也不見自己五指,只能從前頭微弱的火光瞧見余叔叔模糊的身影。 是了,他想起來了。 他可惡的娘親離家出走,害他夜不成眠,緊張得要死,生怕她在外頭出了什麼事。 一連尋了她好幾天,她卻像在世間蒸發了一樣──那幾日,他好怕好怕,怕再也見不著她,一直到有人傳來消息,從大雲樓裡墜河的婦人長相七、八分像他娘,他趕緊跑到大雲樓問個詳細,才知道他那個愛哭的娘在這間客棧裡當洗碗工。 洗碗工! 在天水莊裡她當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婦不好嗎?幹嘛來這種地方洗碗?明知他娘必是缺錢,但,但一想到他氣得要死的娘親去為人洗碗,他心裡就不痛快。 尤其又想起那間客棧的掌櫃繪聲繪影,說有一個男人跟著跳河救他娘,而那人的身形舉止,又極像當日莫不飛的四師兄── “為什麼──他會救娘?”沈小鵬自言自語道。 “是人,都會有俠義之心吧。”坐在火堆旁守夜的餘滄元淡淡答道。 “若是余叔叔,余叔叔你會跟著跳河救人嗎?” 餘滄元沉默了會兒,才道:“江南之地,十人裡就有八人懂得泅水,不必等我救,自然會有人跳河救人。” 言下之意就是說,他只會在旁冷眼觀看,沈小鵬心裡雖有些不舒坦,但也知這是餘滄元的個性。只是──連親如余叔叔,都不會下水去救人,那男人──為何會知道他娘的閨名?又為何會毫不遲疑地跳河救人? 尤其,那人長相雖好,看起來卻極為陰沉,那人的師兄弟跟他說話,他也幾乎不曾搭腔過,連一臉像極大魔頭的風大朋看起來都比他親切許多哩。 那人怎會救他娘?怎會? 沈小鵬心裡略有不安,又想起那載他們離去的舟夫所說的話──女人是昏迷的,那男人卻要他劃得愈遠愈好,遠離有人的地方。 害他連一刻也待不住,不願守在天水莊等著余叔叔或鳴祥來幫他救娘,他要自己來,連客棧也不要住,寧願多走點路。這也才會在林中過夜。 那男人,到底要帶他娘去哪裡?他們循線到了舟停之處,才發現那人又雇了馬車,往這幾乎沒有人煙的地方而來,為什麼?他好怕她娘被騙啊,別看他的娘一臉精明,一哄她,她就容易被騙! “余叔叔,莫不飛的師兄弟都是好人嗎?” “好人的定義難說。”餘滄元淡淡答道:“我對你可算是好人?” “余叔叔對我來說,當然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我對其他人而言,卻不見得是一個好人。” 沈小鵬微愣,為娘親擔心受怕的腦袋不想慢慢思考,脫口道:“余叔叔的意思是,莫不飛的四師兄對莫不飛他們來說,是個好人,對我娘卻是一個不懷好意的惡人?沒錯,一定是這樣的,不然他幹嘛將我娘帶到這種地方來?”他愈想愈心急,連忙站起來,叫道:“余叔叔,咱們別休息了,再多走點路找娘,好不好?” 余滄元冷冷地望著他,不以為然道:“你娘是個寡婦,且年紀比起莫遙生來,也大了點;而莫遙生乃北方巨富,名聲不算壞,加以家中有妻,你想他會對你娘做什麼?” 是啊,那與莫不飛同姓的四師兄能對他娘做什麼?沈小鵬知餘滄元一向實事求是,說起話來雖不中聽,但卻是實話。 那叫莫遙生的男人,的確看起來比娘親年輕極多,可是──可是,那莫遙生對著他脫口喊娘親閨名時,那眼神──那眼神像在看一個極為珍惜的寶貝一般。 除了他,誰還會把他娘親當寶看? “那人,在莊裡沒待多久就走了。莫不飛數年沒見過他,也承認他的個性變化極大──” 說不擔心,那才是怪事呢!可惡的娘,淨讓他這個兒子擔心受怕,要找到她,非──非狠狠罵她一頓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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