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獨傾君心 | 上頁 下頁


  「咦?」

  從金府往後門走,拐進幾個小巷道,便到達小宅小院的俞家。

  自從她爹去世後,醫館的生意一落千丈,所授的徒弟也各別開起醫館或改投他人門下,娘索性將俞家醫館賣了,搬到小巷子裡,跑菜賣菜圖個溫飽。

  走進俞家後院,發現平常此時在後院曬菜的姐姐不在……紅跡染著沙地,拈心呆了下,直覺反應是沒砍死的雞跑了。「那不好,雞跑了,就要餓肚子了。」她喃喃。

  半濕的雞血沿著一直線的消失在竹簍前。她放下金大夫塞給她的厚書,撩起袖尾,抓住竹簍的把子,暗喊三聲,立刻將竹簍翻轉,罩向躲在竹簍後頭的傷雞。

  「人!」她嚇了一跳,瞪住一身黑衣的男子縮在陰影處。

  男子蒙住面,像是方才一劍要砍她的那個人。

  「找金大夫。」她瞪住他,自言自語:「他不是咱們家的人,不可以待在咱們家。」見他似乎半昏迷,只手捂住心口血流不止的傷洞,只手緊握劍柄不放。

  她目不轉睛地爬近他龐大的身軀,伸出手探他鼻息。

  「還活著啊……」如果她自己找著一具屍體,不知道金大夫願不願意教她如何看屍?

  他仿佛察覺有人近身,拼住最後的力氣揮劍,拈心慘叫一聲,藕臂不及閃躲,被劃了長長一道口子。

  血從破口子軍流出,她愣愣地望住一會兒,才覺有疼痛的感覺,有點遲緩地為自己止血。

  手臂流了血就這麼痛了,何況他心口上血流不止?將心比心的道理她懂。她小心靠近他,用力打掉他手裡的長劍,吃力地撐起他龐大的身軀。

  「多羅……」他吃語。

  「拈心!你在做什麼?」俞拈喜失聲尖叫。

  「他……痛……」

  「他……他誰啊?娘要你去拜師,不是要你學爹一樣老救人!」見妹妹費力地脹紅臉,俞拈喜惱怒地上前撐住男人的另一邊,三人四腳一拐一拐走進睡房。「你要救人,也要弄清他的身份,你從哪兒拖來這麼個半死不活的人?」

  「後院。」

  「後院?你是說,他打一開始就躲在後院?」俞拈喜再度尖叫,拉開拈心的雙手,毫不憐惜地讓他直接倒在木頭床上。

  拈心的年紀小,腦袋瓜又一直線兒的思考,遲早會惹來禍端。這個家是該有男人的時候了,她願意委身給肯吃苦的窮漢或嫁作偏房,只要有漢子願意照顧她的家人;但大多男人一聽她家中有白癡兒,便退避三舍怕遺傳。

  拈心哪是什麼白癡!她只是……只是……呆了一點點而已啊!

  「他的血快流光了。」拈心小聲提醒。

  「流光了也不關咱們的事……哎,不好,也不知他是誰,萬一是什麼反清複明的,人家循路找上門,他死了,我拿什麼命去賠人家?拈心,你別動,我去消滅證據。」連忙拿了抹布跑到後院。

  拈心看看她,再回頭看看那個蒙面漢子,彎身從木頭床下拿出俞老生前的百醫箱,從中翻出一本醫書來。

  她快速翻住親爹生前的筆記,看不懂又重翻數次,直到聽見他痛得呻吟一聲,才回過神拿起小刀割開他的衣服。

  「你……究竟是誰?」從面巾下,他發出夢囈,模糊不清。

  俞拈喜端住火盆進屋,原要燒了沾血的毛巾,見到拈心擅自動手,驚叫一聲:「拈心,我下叫你別胡亂來嗎?要是出了差池,你要我跟娘怎麼辦?」

  「你是誰?」男人忽然大叫,雙眼一張,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拈心蹙起眉,說道:「躺下去。」

  她用力將他推下,他忽然揮手要來抓住她,她難得眼明手快地避開,讓他握住拈喜的手腕。

  俞拈喜要掙脫,他卻死命地緊緊抓往她。

  「姐姐,別亂動。」她細聲說道。拈喜不亂動,他也不會動。

  「他這狗娘養的……」拈喜瞠目,瞧見妹妹處理的傷口似乎愈來……愈有擴大的趨勢,頓時冒了冷汗,不敢再亂動。

  怎麼沒有想到呢?拈心又沒學過醫,怎會治人?

  要真害死了這個男人,這麼大個的屍體要往哪兒送才不會被發現?分屍拆骨?還是去喂狗?

  拈喜緊張地瞪住她邊看筆記邊做縫合的動作,笨拙的身手幾乎要讓地以為是在縫一個很可笑的布娃娃。

  「如果爹在就好了。」她脫口道。

  拈心抬頭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地說:「爹早就死了。」

  拈喜已經習慣她的直線思考,暗歎了口氣。

  「爹死了,讓你也吃苦了。」

  「我不吃苦瓜,也不喝苦湯的。」

  「今天沒法子去賣菜了。」

  「明天賣也一樣啊。」

  有一搭沒一搭的,就算是習慣了,親姐妹在交談上仍有鴻溝。為了養家養妹,她連個知心友都不再有了。

  「我總算找著你了……」男人夢話不斷。「你……是誰……」

  一整個下午,就在三人的各說各話裡結束。當拈心縫完最後一針,包紮好他的傷口,正好有人敲門,拈喜無法掙脫男人的力道,只得說:「拈心,你去開門,不識得就別理。」

  「喔……」

  「去披件外套,你的衣袖都沾了他的血啦。」

  拈心原要告訴她,那血不是男人的,後來不知該如何完整地解釋經過,只得閉口去開門。

  過了一會兒,拈心跑進來小聲說道:「姐,金大夫叫人要我收拾點衣物過去,他要教我診屍。」她連收了幾件衣服。

  「怎麼可能?」娘打的如意算盤連她也不看好,金大夫怎會收拈心為徒?還來不及消化這天大的消息,就見拈心抱住包袱要往外跑。

  「等等!拈心,你不能放著他就跑啊,他還沒好……」

  拈心回過頭,面露短暫的迷惑,隨即笑道:「好了,我都弄好了,等他醒了就可以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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