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當男人遇上女人 | 上頁 下頁
三十


  曾私下觀察他跟韋旭日的相處,那時候的費璋雲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現在——即使他還沒露出最陰狠的那一面,就足以使她打心底起發顫。

  她想逃離他。

  現在面對她的費璋雲,不僅是個男人,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右手輕輕掐住她的頸子。

  「告訴我,你哪只手能寫字?」他的聲音誘惑而致命。

  「是右手……」為什麼會問?難道——她注視他未變的神色。「不,是左手。我是左撇子,你忘了嗎?璋雲?」

  他的唇綻出冷笑,右手使壓力道。「希裴從小是左撇子,跟著我右手練字。除了花家父母外,只有我知道她左右手都能寫字。我沒找上你,並不表示我會放過你,你自動先找上我,也算省了麻煩。」錮制在她頸上的力道緊縮,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我……我是希裴……真的是……」

  「我痛恨所有傷害希裴的人!你以為這張臉就能瞞騙所有的人?」

  「璋雲,我真的是希裴,咳……殺人要償命的……」她的眼花了,手也軟了。

  費璋雲是真的要至她於死地。

  「償命?我不在乎——」他的語氣驀然停頓。九年來他的確是不在乎殺人的後果,一心只想為花希裴報仇,只想她不要再受支離破碎的苦楚。現在——

  他還有旭日。

  一個新的開始。

  他閉了閉眼。九年熾烈的復仇之心早磨平溫文爾雅的費璋雲。現在的費璋雲是不在乎人命的,當年衝動下的陰狠已經深深嵌入他的靈魂,他甚至可以連眼也不眨地殺了眼前的花希裴。真的。

  他已經找不到他的良知了。死一條人命對他而言是無關緊要,誰惹到他,他是不在乎誰死於他的手下——天,這就是他的想法?

  九年來根深蒂固的想法!甚至,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罪惡感!

  一切是那麼地理所當然。任何人都可以死,只要他與所愛的女人共偕白首——

  「放開我……」氧氣被抽光,花希裴的腦袋暈沉沉的。第一次發現原來空氣是這麼的珍貴。

  旭日。他的旭日。

  「救命……誰救我……」

  五十年。他還要跟旭日共度五十年。殺了她,背負的不止兩條人命。他的罪更重。

  「我……我可以告訴你一切……求你放了我……」嘴唇已然泛紫。

  旭日。他的陰影被光輕柔地照亮。

  一切可以重新開始。

  他咬牙,放開手。

  花希裴跌坐在地,死命地吸進大口大口的空氣。

  「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然後滾離這裡,永遠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是那個男人告訴我,你不過是只行屍走肉的小蟲子,可以輕易拿到遺產的……」花希裴的臉色仍是蒼白的。「如果我知道費璋雲是個惡魔,我會跑得遠遠的——我的臉是整容過的。現代科技的發達,能夠預測十五歲的花希裴成長後的長相,她是很美,但整容成一個死去九年的女人,我可不是心甘情願的……一切是那麼地順利,你是怎麼懷疑我的?」

  「感覺。」費璋雲冷冷地看著她。「整容或許可以改變容貌,感覺卻永久無法磨滅。如果你曾真心愛過一個人,你會知道的。現在,我要你立刻收拾行李,滾得遠遠的——」

  「北岡!」書房外,砂石車輾過的聲音恐懼地大叫。

  是旭日。

  他冷冷拋下一句。「明天。明天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否則我不擔保會做出什麼舉動。」一轉身急切地推開書房門。

  「旭日!」

  韋旭日彎著身子蹲在北岡身邊,臉色慘白流露出痛苦;費璋雲微地怔了一下,迅捷如豹地靠近她。

  她的黑色外套上看不出血漬,純白的毛衣卻沾黏著玫瑰色的血;他的心抽緊,捉住她捂著胸口的冰冷小手。

  「旭日,有沒有受傷?你的心臟承受得了嗎?」

  「我……北岡他,他……」

  「你呢?我在問你!你受傷了?」他嚴厲的怒吼壓住她紛亂的心緒。

  她抬起頭,茫茫然地看著他。「璋雲……璋雲……為什麼我不害人,他們要害我呢?我沒打算復仇的,我沒打算的……我只是想見見你,見見你啊!為什麼他們還要害死人?為什麼?」急促的語氣充滿迷惘。

  看來她的身子是無大礙。他摟著她的肩,將她雪白的臉蛋埋進他的胸膛裡。

  「救護車叫了沒?」費璋雲看著手足無措的老劉。

  「叫了!叫了!老早就叫了!」湯姆緊張地說。「怎麼會這樣……北岡他會不會……」

  「定桀呢?」

  「在醫院值日。」老劉補上一句:「老爺還在公司,非裔少爺今晚沒回來。我們要不要把刀子抽出來?不不,還是不要抽出來,萬一抽出來……」肯定鮮血狂噴。

  「我們先準備乾淨的布條好了。」小李開口:「湯姆,小心搓著北岡的手,保持溫度不要動到傷口。老劉,你留在北岡身邊說話,儘量喚醒他的神智。」

  「我不要再死人……不要了……」悶悶的哭聲從費璋雲的胸前傳出。

  費璋雲朝小李點點頭,半推半拉地摟她上了二樓的臥房。

  「來,把毛衣脫下。先睡個覺好了。」他低聲哄著她,與先前在書房的狠辣是天差地遠。

  「北岡會不會活下去?」韋旭日抽噎著,珍珠淚拚命地滾落頰畔。「我……都是我害的……我害的……」細緻的眉間痛苦地褶起,她咬住下唇緊捉著費璋雲的衣服。她必須靠著他才能汲取他的溫暖,而他的溫暖能把她從黑魘里拉回。她是不是很自私?北岡還躺在樓下,她卻為了忍住心臟痛而拚命地靠著費璋雲。

  「旭日,別哭。」他咬牙。「北岡會活下去的!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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