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當男人遇上女人 | 上頁 下頁
十九


  「我……」撲簌簌地掉下眼淚來,抽噎地說:「我應該要說,我不要你的同情。可是,可是,就算是同情也好,我喜歡你,喜歡你——」最後一句的「喜歡你」消失在他的嘴裡。

  他吻了她。

  溫暖的唇貼著她的,火熱的舌溜進她的嘴。

  韋旭日睜著圓眼,傻呆呆地望著他。在近距離之下,幾乎可以數清他所有的睫毛,他的臉、他的鼻、他的眉俊秀飛揚,一撮頑皮的髮絲垂在他的額際,她想抬起手拂開那一撮黑髮,卻再度沉重地提不上來——不是病的因,而是他種的果。

  他離開她的唇,凝視她紅霞遍佈的臉蛋。

  「你的唇很冷,眼淚是熱的。」他修長的指尖滑著她熱滾滾的頰。「這樣不好多了嗎?」

  韋旭日壓根沒聽見他的輕聲細言。耳邊,響著的是如雷的心跳聲「碰、碰、碰、碰」,一聲緊跟著一聲,像永遠也跳不完似的。

  他——聽見了嗎?只怕全屋子的人沒一個不聽見的。

  他皺起眉,注意到她急促的呼吸,心臟起伏很快。「別急,慢慢吸氣,你——沒跟男人接吻過?」

  「我,我,我有!」她努力克制住結巴,沒發覺到他陰森森的反應。「我曾經接過吻,不是沒有經驗,只是,只是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最後一句又教他舒開了眉頭。

  「小丫頭,憑你這種接吻技巧,很容易嚇跑男人的。」他調侃道。

  「我才沒嚇跑過男人……」心情一松,眼皮就沉了下來;韋旭日硬是拉著他的手臂不肯放開。「我不困、我不困……」

  她努力地說服自己,不讓自己睡著,卻看見費璋雲脫下皮鞋,鬆開皮帶。

  「你……你……你……」啞然失聲。

  碰!碰!碰!鼓動的心跳再起。

  他慢條斯理地掀開棉被。「嘖,被你老抓著手臂,又沒法子去別的地方。」

  他鑽進溫暖的被窩裡,觸到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仍是有些涼;除了不定時的感冒外,她的體溫似乎比起一般人要低上許多。

  「你要睡在這裡?」她的聲音幾不可辨。

  碰!碰!碰!碰!

  「為何不?難道要我睡在你的狗窩裡?」他眉頭一皺。在她的驚呼聲中,輕而易舉地拉過她瘦小的身子。

  溫暖的胸貼著她的臉頰,溫暖的雙臂環抱她的背,他的溫暖大腳丫纏住她的。

  他的體溫像是火爐似的,迅速升高她的低溫。

  幾近燃燒。

  碰!碰!碰——

  他聽見了嗎?聽見她如鼓的心跳聲。對於虛脫的心臟而言,她沒昏厥過去已是奇跡。

  是取暖,他只是為她取暖!韋旭日不得不重複著,因為怕自己胡思亂想;她已經跳脫愛作夢的年紀了,她身上的疤是配不上他的原因,不能奢想,不能奢想……

  碰!碰!碰——

  碰!碰!碰——

  急促的心跳聲混雜著他平穩的心跳,像首寶寶催眠曲。不見得好聽,但親切地引人昏昏欲睡。

  「快睡吧。」他的下巴靠著她的頭頂。

  「我不要睡……不能睡……」她囈語著。

  她不能睡、不能睡的,暖氣淹沒了她。

  不能睡的——

  §第六章

  在花間,在林間,在冗長歲月的等待間,到處可見他的真情摯愛;在風中,在雨中,在重新復活的軀殼中,到處可聽心中吶喊:旭日、旭日、旭日、旭日……

  倏地,費璋雲張開眼,驚覺夢中所見。他的懷裡正抱著瘦弱的韋旭日,她的身子十分輕盈,粉紅似的臉頰熱呼呼的,睡得很沉。

  悄悄然地順著床沿下地,確定她蓋好棉被後,無聲無息地走出房門。

  「少爺,希裴小姐在她的房裡等您。」老劉盡責地在門外守候。

  費璋雲心不在焉地點頭,走向二樓最內側的臥房。

  房裡的一切向來是個禁忌;因為他的心始終留在這裡頭。始終嗎?

  門扉推開——

  「璋雲。」

  屋內佈滿灰塵的陳設在一日之間打掃得一塵不染。費璋雲冰冷的黑眸移向坐在桌前的女人。

  她——曾是他九年來唯一的記憶,可為什麼此刻她就在他眼前,他卻感受不到他們曾有過的契合心靈?九年的空白真改變了什麼嗎?不,不是的……

  「哄韋小姐花了不少時間吧!」花希裴站起來,和煦的笑容如陽。「一整天她待在屋外,任誰勸她也不聽。」她咬了咬唇:「為什麼你這樣看著我?我的容貌改變很大嗎?」

  「不,你沒變。」

  波浪似的秀髮卷到腰際,淡藍色的睡袍相當保守而端莊,不能說像十五歲的花希裴會選擇的色調,但對於目前的花希裴倒有幾分合她的味道。

  同樣二十出頭,顯然韋旭日那小丫頭是先天發育不足,瘦弱幹扁的身子明顯與目前的花希裴是天差地遠,且品味上的選擇更是明顯的孩子氣。

  就拿她的睡袍來說吧!同住一房間裡,不免時常瞥見幼稚型的睡袍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無數的唐老鴨印在睡袍上。

  他的嘴角忽然綻出一抹微笑,那丫頭起床的時候老摸著櫃子上唐老鴨的頭道聲早安;很稚氣的舉動,然而八年的空白能讓她成熟到什麼地步?她幾乎是從十六歲直接跳到二十四歲的年齡,是他害慘了她——不,不能用這種說法,他甚至無法確定那丫頭是誰?為什麼纏上他?

  她的身子骨差又有滿布的疤痕,然而她並沒出現在那場爆炸中。疤痕是怎麼來的?為什麼她對那場爆炸知之甚詳?自上回在野餐中發現她令人懷疑的身分,他始終找不出她是誰。

  他親手設計的死亡過程,除了老劉之外,定桀是唯一知情的。會是誰告訴她的?老劉,那個變節的叛徒?或是在英國的定桀?

  該死!無論如何,初時的確是混合著同情內疚的心態接受她的條件。

  除了她,他從沒同情過誰;至少從二十歲以後就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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