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晴 > 到處是秘密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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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以為我的對象是她。」水月笑道:「所以,你全身上下盡是漏洞。」 「師父?」已模糊的視線半盲的看見身邊師父似乎……她叫道:「師父!」 長劍沒入他的胸膛,她要拔起,他低喝:「不要動!」 他微微眯眼,注視著披頭散髮的水月,咬牙:「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義爹死了,世上不會有任何人超越他。」她放聲大笑。 這一生之中聞人劍命的情緒可以說是沒有強烈的起伏過,即使數年前的生死邊緣,也讓他面不改色,唯有這一次—— 他瞧著身邊從小看到大的小姑娘,她一臉驚懼,顯然手足無措。他若倒了,難保水月不會害她;要不,等她回過神來了,依她性子也難保不會雙手染上血腥—— 刹那之間,他眼匠起了殺機,趁著水月雙手握著劍柄,尚未抽劍的同時,跨前一步,讓長劍更沒盡胸膛,隨即用盡十成的力道擊中她的胸口,讓她心脈盡碎,連句遺言都來不及說出口。 前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李聚笑甚至沒有看清對方的長相,連忙穩住他的身子,恐慌無比的叫道:「師父!我……我該怎麼辦?」雙手在他胸口附近發顫,不敢拔出。血泉汩汩流出,她渾身發抖,喃道:「對,我找大夫!師父,我、我找大夫去!」 「等等!」他拉住她,咬牙道:「你找大夫也沒有用了……我不是曾告訴過你,生死有命嗎?」 「胡說!師父長命百歲,你甚至連大師父的壽命都還沒有過一半啊!」她抖到連話都說不完整,臉好冷,師父的手更冷,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她是不是在作夢啊?如果是夢,拜託醒來吧!醒來吧! 「你拔出來吧。」 「不要!」 「反正都是要死,我不是教過你嗎?生死有命,有朝一日我若死了,你也不必悲傷,轉過身繼續過你的日子。」 「我不要!」她雙手被他緊緊抓著,硬架上那把劍上。她用力搖頭,努力掙脫,師父的力氣竟異常的大。 「還是,你想為你爹報仇,在我死前先折磨我?」 「我沒有……我不要、我不要報仇……」眼淚滾落腮面,像是止不住,她哭叫:「我誰都不要……我只要師父,我把命分一半給你好不好?你不要死,留下來陪笑兒,求求你,師父,求求你好不好……」 聞人劍命閉上眼,再張開時一片平靜。他柔聲說:「既然你身為人子,就必須做你該做的事。倘若,你什麼都不知道,那我就算背負罪惡感,也要瞞你一生,可是,你知道了,你就不能背負不孝的罪名,與你的殺父仇人共處一室。」語畢,拉著她的手,欲拔出那把劍來。 「不要!」鮮血流滿了她的雙手,一直流一直流,好像流不停一樣。如果劍拔出來了,豈不是要流盡師父體內的血? 「你要我痛苦至死嗎?」 「我不要啊!我不要啊!」 「還是,你要我自己拔?」 「不要!師父,不要!」她喘息。那把劍就像砍在自己胸口上,好痛,可是,無能為力。她好恨好恨,一時之間不知恨的人到底是他,還是她自己! 「那你到底要怎麼樣?」他嘶啞道。 她要怎麼樣?她能怎麼樣……哭得紅腫的淚眼慢慢對上他平靜的眸子,她輕聲說:「師父,大師父在黃泉下等你嗎?如果我也去了,你能不能不要成仙?留在黃泉陪我跟大師父?」 他聞言大驚,罵道:「胡來!」怒急攻心,讓他噴出血來,濺了她一臉。她彷佛完全沒有察覺,只是淚臉充滿渴求看著他。 她當真有心隨他走! 「你敢自盡,我也不允!」他咬牙忍住最後一口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一字一語道:「你敢,我死也不瞑目!你要敢,我做鬼也不見你!」頓了頓,聲音放軟:「你好自為之,以後我再也無法時刻在你身旁盯著了。」 她還來不及反應,忽見他猛然退後,她正握著劍柄,瞬間劍身從他體內拔出。她驚恐無比,見他胸口鮮血狂噴,踉踉蹌蹌地奔前要抓住他,他退後更快。 「不要!師父,後面是——」親眼目睹他一腳踩空,她身形極快,要一塊隨他跳崖。 他那雙鳳眼直勾勾地望向她,即使在墜落之際,也不拉開視線。那眼神,分明在說,他會實踐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就算她屍身與他同成爛泥,他也不會再見她! 「為什麼……」雙膝一軟,無力地跪在地上,喃喃著:「為什麼會這樣……連點機會都不給我……」她猛咳一陣,咳得喉嚨發幹,血泉不停從嘴裡嘔出。 疼痛的目光恍惚飄栘著,忽地瞧見她的右手。她遲緩地攤開右手,掌心有個像月亮的烙印。她露齒一笑:「師父說是月亮……」腦中閃過他方才的話,氣血翻湧,氣道:「不對!不是月亮!」抽來那把沾滿血跡的劍,一次又一次劃向掌心。「不是月亮!都是你!都是你!不是月亮……」道道血痕混合了他的血。 他死了!死了! 胸口好痛,可是再也沒有人熬藥了,就這樣死了,師父會不會原諒她?她斜眼看見那座墓,想要拖著劍毀掉那墓,卻發現雙腿根本無力爬起。 除了胸口痛,她再也沒有其它感覺……還是,她也死了呢?身子軟趴趴地倒在地面上,有氣無力地看著萬里無雲的藍天,自言自語:「今天,沒有雲……去哪了呢?」 眼淚不受控制直流,豔紅的唇卻吃吃笑了出來,想起來天一熱時,總會有個人找到她,讓她撐著傘躲避毒日頭。 「好熱哪……」緩緩合上的眸映著萬里藍天,然後想著:不知道這次師父什麼時候才會找著她……真的好熱哪…… §第九章 叮叮咚咚的,細雨打在岩石上,清脆的敲擊很規律,宛如他年少時期平靜的生活。 窸窸窣窣……四周有人在動,聲量雖然輕微,但仍然驚動了他的神智,一如他年少時期突如其來的翻天覆地。 他掀了掀眼皮,看見有人在走動——一雙腿在走來走去。他沒有費力抬眼看是誰,只知這感覺很熟悉。 「哇,真冷。」 有人低聲叫著,他唇畔微微勾笑,隨即,有副軟綿綿的身軀窩進他的懷裡,熟悉的氣味也撲進鼻間。 這藥味,他永遠也不會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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