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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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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銀車散落在院子裡,一幫累得半死的護衛癱倒在地,而宜寞卻直奔自己的院落,一臉天塌下來的凝重。 他的擔憂在進到兮時房裡的那一瞬間轉為現實,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旁邊還放著一把利刃——他回來晚了! 是他害了她——宜寞沖到她的身邊,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兮時!兮時!」 「你在叫我嗎?」 聲音從後面傳過來,宜寞無法置信地轉過頭向後望去,梳粧檯前坐著的那個穿著一身花花裙子,正在梳發的是哪家大姑娘? 「你沒死?」 「你很希望我現在就死去?」兮時皺著眉瞪他,「哥哥,你好狠心哦!」 她沒事,那他懷裡抱著的這是…… 低頭望去,淩亂的發中埋著藉卉的容顏,不斷有血從她的嘴角處流出來,她瞪大的眼睛裡寫滿不甘、不信。 「你會武功?你竟然會武功?」藉卉捂著發疼的胸口,不敢置信地望著梳理著亂髮的兮時——神卜兮時竟然是個高手? 「我從來都沒有說過我不會武功。」 一下一下,她用梳子理著她如瀑的長髮,再打開梳妝匣,精心挑選了一朵桃花簪子插上,對著銅鏡瞧了瞧,她還是不滿意地拔了。 「像我們這樣的神卜握有知天意的能力,每一代神人都會被有權力、武功高的人所追逐。為了保護自己,每一代的神卜從小就要習練最高深的武功,這本身也是修為的一種。還有一個秘密,今天也不妨告訴你,每一代神人在死時都要把內力傳給徒弟,所以我們一代比一代內力更勝。」 平日裡,她只不過懶得出手,「古怪和玲瓏總會保護我,我也樂得輕鬆,不用費力跟別人打得一身臭汗。」甚至連宜寞也不知道她武功高強。 「都說不用太緊張。」 這會兒才趕到的古怪冷冰冰地瞧著宜寞——這世上有什麼人傷得了兮時,他倒很想見識見識。當初就是因為敗在兮時手下,才倒黴得成了她的護衛,比她功夫好的,這世上怕是沒幾個。乜家隨便冒出來的一女人就想輕易滅了兮時?簡直是白日做夢。 藉卉見計謀已經敗露,唯有拼死一搏,趁宜寞和古怪的注意力都在兮時身上,她抽起地上的利刃飛身撲向兮時…… 下一刻,她血跡斑斑地摔倒在地,望著肩膀上的傷口她無法相信地轉身望向握著劍的手—— 「二爺?」 是他!他竟為了兮時出手傷她? 「我給過你機會了。」 宜寞望著藉卉的眼略帶惋惜地說著:「在我把紅色魚淚連同那把銅鑰匙一齊交到你手裡的時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她不懂。 「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笨,你也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聰明,沒有人可以輕易掌控別人的生命,我不能,你也不能。」 他們之間一定要如此諱莫如深嗎? 不用,至少這一次不用。 「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在那答兒送給兮時的點心裡下了毒?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盼著我死?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我其實只是你達成目的的階梯?一旦你爬上乜家當家夫人的寶座,就要一把火燒了梯子,好讓你永遠地待在那上頭,不會掉下來。」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藉卉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知道還將那個紫檀匣子送給我?你根本是想用它打動我,迫使我改變殺她的決定,是嗎?」所以他才會臨走前將打開匣子的銅鑰匙交給她,他們不愧是相依為命十幾年的主僕二人,同樣的奸詐狡猾,同樣的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他沒有解釋,或許是因為眾人在場他不便解釋,或許是到了這一刻再多的解釋都已失去意義。「你不怕嗎?若有一天城樓失火,你待在樓頂上,連個爬下來的梯子都沒有——你不怕嗎?」他悶聲問道。 「怕就不會走到這一步。」為了能和宜世在一起,她寧可放棄最後的退路。 宜寞歎道:「少時,我不能像兄弟們一般跟著夫子讀書,都是你陪著我在書房裡念書習字的,那時候我曾讀過《韓非子》中的兩句話,你還記得嗎?『禍難生於邪心,邪心誘於可欲』——禍難的產生是由於心生邪念,而所以產生邪念是受了欲望的誘惑——我們都是受了欲望的蠱惑,而你中蠱太深了。」 握緊手中的劍,他一言不發地向她靠近,心底裡的感受未曾湧進眼底,連兮時也不知道這一刻的他對藉卉是否還有留戀。 「你想殺了我?」藉卉仍不相信他會對她動手。 「我說過,我給了你最後一次機會。」 「你要為她殺我?」她的身體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再退兩步…… 他微眯著眼瞅著她,一字一句地告訴地上的這個跟了他十五年的女人,「沒有人可以傷害她,我的整條命都是她的,我怎麼能讓別人傷她半分?」 兮時不知道聽到他這話是該喜還是該悲,她其實很想找他問清楚:是因為你的命是我的,所以你不能讓別人傷我半分;還是說,你對我的感情已經到了要把整條命都給我的地步,所以不允許藉卉傷害我絲毫? 可是現在……好像不是問這話的時候。 「你不能殺我,」關鍵時刻藉卉不忘提醒他,「你忘了,我們之間的計劃嗎?我為你嫁給宜世,在將從他身邊所獲取的乜家的事告知你。」 「你覺得到了這一刻,我還會再相信你嗎?還會相信,你會為了我而背叛宜世嗎?」 他的決絕在藉卉意料之外,到了這時候,她仍不相信他會親手要了她的命,畢竟他們同樣介意一個人,「你這一劍下去,有沒有想過宜世知道了,會怎麼對你?」 「你以為我會在乎他的感受嗎?」 兮時發現,一旦宜寞絕了情,斷了義,比古怪殺起人來還可怕。她想上前勸阻,到底還是沒有。是天意也好,是人為也罷,宜寞和藉卉之間的糾葛只有他們自己算得清。 手握住劍,他閉上雙眼,想以這一劍割斷他們主僕之間所有的情意…… 「宜寞,你瘋了?」 宜世突然從外面沖了進來,一把拉過宜寞,出乎他的意料,宜寞手臂輕擺便將他推到了一旁,他這才發覺到,「你……你會武功?」 到了這會兒,他似乎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 宜寞沖著大哥,輕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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