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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意棲的睫毛無意識地扇動著,宜幸的手從背後攀上了她的衣袖,緊緊地揪在掌心裡。

  有他在——他在告訴她,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在她身邊。

  “老三,你還真有人緣。”

  宜寞忽然笑了起來,嘴角吟著的笑藏著些許冰冷,“小叔和老四都搶著替你去江南,好像就沒人管我哦!”

  他似在說玩笑,聽在旁人耳中卻是說不出的滋味。

  “二哥,你別這麼說,其實我……”

  宜馭想解釋卻被宜寞抬起的手攔了下來,“別誤會,四弟,我不是說你不顧惜我這個二哥。我這些年都不在家,難得可以為家裡出一份力。再說,我本是個該死的人,能活到現在已是天可憐見的,就算這次押運銀車去江南有個好歹也沒什麼可惋惜的,我的命……已經賺到了。所以——”

  他心下有了決定。

  “若你們信得過我,由我獨自一人護送銀車去江南。小叔,你帶著宜馭先行一步,在那裡接應好了。”

  “二弟……”

  “二哥……”

  “宜寞……”

  唯獨宜幸沒有勸阻,“二哥,我尊重你的決定。”只因他相信宜寞的能力。

  “就這麼決定了吧!”宜寞抽身走人,一個人做下了全家的決定。

  出了鵬舉廳,卻見門口俏生生地站著一抹玫紅色的身影——雖不是大花大葉,可她今天的衣裙還是那樣“醒目”,尤其是在一片雪景之中。

  “有事?”

  “本打算向大家辭行,見你們乜家人在商量大事,我也不便進去。”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拉過玲瓏的熊掌,用絲帕替它擦拭著掌心裡點點黑漬——這熊掌上哪兒掏得這麼髒?

  宜寞看在眼裡,暗歎自己連頭熊都不如,虧她還口口聲聲說愛他,“你打算回山上了?”與她一道往他的院子行去,兩人一熊在雪地上踩出大大小小一排排的腳印,可愛極了。

  她搖搖頭,開心地告訴他:“好不容易下趟山,當然要多玩些地方再回去。你也知道,那條下山的路有多難走。”

  外頭戰火硝煙,她還想四處遊山玩水,又不是不想活了。宜寞冷言勸道:“還是早些回山上窩著吧!這種遍地是王的年頭,多少人想抓你這個活神仙問卜前程呢。”

  “你開始為我的安危擔憂了?”她笑開了懷,像是得到天底下最珍貴的寶貝,“我在你心裡的分量是不是在一點點地加重?你是不是覺得越來越離不開我了?”

  宜寞的手輕拍她的腦門,“你可以不要那麼臭美嗎?”臨了還不忘補一句,“你忘了,我的命不是懸在你身上嗎?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離死也不遠了。”

  “反正你就是不肯承認,其實心裡在意得要死。”她倒是很會自我安慰。

  跟她扯閒話,即便扯上一天也扯不出個所以然來。既然遇上了,索性早些告訴她,“我要去江南了,你這一走正好,省得留你在這兒,我還要擔憂你的安危。”

  “去江南?我們一道吧!正好四處玩玩。”

  她想得還挺美,他毫不留情地打消她這一念頭,“我是押運銀車去江南,路上危機重重,你想同我一起穿越兩軍交戰嗎?”

  兮時很不客氣地搖搖頭,“我是神蔔,不是神經!又不傻,誰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這就是她所謂的愛?分明是虛情假意——好在他從未認真,否則非把心弄得傷痕累累不可。

  宜寞嘴裡說著不在意,可胸口一抽一抽的感覺很不舒服。原本還有說有笑的,下一刻他便沉默了許多。

  “古怪給你。”

  “什麼?”她突然的開口叫他沒聽明白,“什麼古怪給我?”

  她的腳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玲瓏學著她的模樣一路踩過來,惹得兮時笑得格格的,“我讓古怪隨你一同去江南,就這麼定了。”

  他拒絕,強烈拒絕,“他是你的貼身護衛,身為神蔔,你的處境有多危險,你不是不知道。沒有他,你等於隨時暴露在刀光劍影之下。”

  “哪有那麼危險?”她嗔道,“這世上有幾個人見過我的真面目,平素大夥見了我,沒一個覺得我是神蔔。”

  誰讓你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像花癡似的!常人總以為能知曉天意的人該是一派仙風道骨。

  “古怪,你用完了再還給我——就這麼說定了。”

  這是她愛他的方式,不阻擋他的任何決定,卻盡她的能力從旁協助——即使陷自己於生死一線也在所不惜。

  乜家的銀子全都裝進了車裡,精心挑選出的護衛也個個嚴陣以待,整個乜家陷入緊張之中,唯有宜寞顯得與平常無異。

  全家人都在等著宜寞訂下開拔的日期,偏偏他悠哉悠哉沒事人似的,全無出發的意思。旁人又不好催促,只能幹瞪著眼在一旁等著。

  宜世等人商量來討論去,最後大家一致派出藉卉去跟宜寞“閒聊”一番。

  她進了院子,四下望瞭望,正想找個丫鬟問明二爺的去向,身後就竄起熟悉的聲音,“你是來找我,還是來找兮時聊天的?”

  “知道你要走了,我來瞧瞧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又是披風又是斗篷,他這身打扮是剛從外頭回來吧?“二爺,你這是去準備什麼下江南的東西嗎?”

  如今家裡字字句句離不開江南,宜寞反倒把下江南的事放開了,從懷裡摸出一塊帕子包裹著的東西,他把它伸過去,遞給她,“我剛從湖邊回來,這是魚兒給我幾番辛苦的獎賞。”

  定睛望去,竟是一顆閃爍著紅色光芒如淚珠般的珠子。

  “是魚淚!”藉卉驚道,“你找到了紅色魚淚?”

  “十五年的時間讓我找到了六色魚淚,只差最後一顆藍色魚淚了。”

  在他的記憶裡,曾擁有過一顆藍色魚淚,不知道為什麼又失去了。那段記憶模糊如雲霧,他一直以為那只是自己的幻覺罷了,可近來那顆藍色魚淚總是隱約出現在他眼前,似在提醒他忘卻的記憶。

  宜寞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他少有這樣的情緒起伏。藉卉看在眼裡試探地問道:“二爺,您真的相信只要集齊了七色魚淚,願望就可以成真?”

  “你相信嗎?”他反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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