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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妖性發作的那一刻,他看不到自己的樣子,可從別人的眼神裡他看見了兩個字——妖怪。

  老天爺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平日裡的他美得不似常人,望日裡醜陋怪異的他依然不是凡人。

  他的表情是哀怨嗎?虎彪彪指了指左臉上的虎斑,“這個……可怕嗎?”

  “還好。”雖然有些奇怪,但他從不覺得可怕,反倒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這塊虎斑倒讓他有幾分親切感。

  “我也不覺得你可怕,”她低著頭補了一句,“我是說望日的你。”

  因為她長著虎斑,所以不覺得變成妖後的他是多麼可怕,那麼——“你拉著我不讓我自毀,就因為我和你一樣?我們身上流著相似的血?我們……都是半妖?”

  他火熱的瞳孔需要一個答案,那就給他吧!“不完全如此。”虎彪彪撫摩著左臉上的斑痕,很用力地揉著,“我說過有個傢伙曾經指點我,說只要找到你,我就能除去身上的人血變得更強,在這之前我不能讓你有事。”

  也就是說,她救他只是為了利用他半妖的身份?

  胡隸京倏地從床上坐起身,站在腳凳上,他竟比虎彪彪高出許多,“我知道了,看在你救我一命的分上,我會盡力幫你……”

  “也是幫你自己——每到望日就散發妖性,可你的能力又不足以控制自身的法力,長此以往你會傷了你身邊的人,也會傷了你自己,你也想趕快找到一條出路吧!起碼,你得先學會保護自己。”

  這些都是老頭子教她的,現在她要教會這世上唯一一個和她流著相似血統的半妖,他的身份讓他必須瞭解這一切。

  虎彪彪挑起眉角撩過他的身影,作為人,他精幹的身軀也算頗有些男子氣概;若做妖,他的身子可就太過單薄了。

  “好,我會和你一起努力。”

  “那我們就一起努力,讓自己變強,變成真正的妖吧!”

  “不!”

  他拉開房門,陽光逃了進來,壓在他蒼白的臉上,恍惚間她又看見了一雙銀白色的眸子,狐媚得很。

  “我不做妖,我只想當人,一個真正的人。”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胡隸京本不想多言,可他已經按照她的說法丟下馬車、僕役,在這深山老林盤旋了兩天,他總該知道她究竟想幹什麼吧!

  他的鞋已經被山裡橫生的荊棘扯破了,腳上的水泡也在拉扯間流出血水。他很想叫苦叫疼,可反觀她光裸的腳依然潔白如玉,他便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真不知道她的腳到底是什麼做的,如果半妖的魔力就在此,這一刻他倒也想試試自身的法力了。

  趁他休息的時間,虎彪彪三下五除二地躥上了樹冠。她敏捷的身手再次讓胡隸京叫絕,跟她在一起,他的男性尊嚴的確很受打擊。

  抬起頭望去,胡隸京向她招了招手,“你下來吧!那上面太高了,小心摔著。”

  她正在樹頂尋找目標,乍聽見他的囑咐,心裡一陣暖流。從小被老頭子訓練如何控制法力,這第一項要學的本領就是用法力爬樹,摔了很多次,受了很多傷,老頭子從未說過一句關懷的話,這份溫情的囑咐是她第一次享受到的溫暖。

  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這種高度對她來說就像上幾階石梯那麼簡單。還是用實力證明吧!

  她閉上眼從樹冠頂端往下跳,像一個一心求死的人隨身體墜落。

  “虎彪彪,你……你在幹什麼啊?”胡隸京嚇得慌忙伸出雙臂想要接住從空中掉下來的重物,他完全忘了以他的能力在這種情況下等同於送死。

  左……左左左……不不!右!右邊,她從右邊下來了,還是再前一點……

  他的腦子一熱,她熱乎乎的身體已經落在了他的懷中。翩翩然,如鴻毛般輕柔,卻暖暖的似壺好酒。

  冷汗並沒有隨之蒸發,他心肝撲通撲通的亂跳聲連她都能聽見。

  “哈哈哈哈——”

  她狂笑不止,縮在他的懷裡,她可以騰出一對潔白的腳丫子相互搓著,很得意的樣子。

  還笑!她還笑!“你故意的是不是?”胡隸京豎著眉吼她,這模樣一點也不美,“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會摔死的,你娘沒告訴過你嗎?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你沒摔死,我先被你嚇死了。”妖精!她絕對是妖精,專門來折磨他的妖精。

  被他這麼一瞪,她不笑了,耷拉著的腦袋只留下個頭頂讓他看。明明就是她做錯了,她這是什麼意思?胡隸京繼續提高嗓門吼她:“說話啊!剛剛不是還笑得正歡嗎?怎麼不說了?”顯然她娘沒有教育好她,讓他接過板子繼續敲她的腦門,“你娘難道沒告訴過你嗎?女兒家行為舉止要端莊得體,雖然你是半妖,可你好歹也是個姑娘家,成天不穿鞋襪也就算了,居然還做出這種……”

  “我娘沒跟我說過這些。”

  她輕鬆一躍從他的懷中躍到了地上。腳丫子剛接觸深山冷霜還有些不適應,那也只是一瞬間,她的腳心很快就變得和常年不見陽光的山中腹地一樣冰冷了。

  這才說她兩句就不高興了?剛剛往他懷裡跳的時候,怎麼沒見她愁眉苦臉啊?胡隸京緊跟在她身後腳步匆匆地向山裡走去,“喂!喂!你這麼快就生氣了?”就算她是半妖,身為姑娘家也逃不了“小心眼”三個字,現在的胡隸京只想知道,“這到底是去哪兒?去幹嗎啊?”

  “我帶你去找老頭子,以他的閱歷應該知道如何除去我身上凡人的血液,也應該能幫你除去妖性。”

  她繼續埋著頭向前走,胡隸京只能盯著她的背影跟在後面,走了好一會兒不見她說話,他倒是有點想念剛剛她放肆的大笑。

  也許剛才是他脾氣大了點,秦嫂說過,身為男人應該大度一些。胡隸京沒事找話說想緩和一下氣氛,“我們要找的這個老頭子到底是什麼人?”她的腳步略微遲鈍了片刻,他能感覺得出來,“你要是不想提及這個人就算了。”

  “他不是人。”沒什麼不能說的,老頭子對她已經不具備任何意義了,她不是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嗎?“他是妖,他吃了我娘。”

  那不就是她的殺母仇人……不!殺母仇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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