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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日神禁不住後退了兩步

  月神……月神她到底對他說了些什麼?她到底想幹些什麼?

  “不語,其實……”他想說點什麼,可一觸及到蒼不語煥發著神采的金瞳,他再多的話語都吞了回去。長籲了一聲,他走到他跟前,以父親的姿態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許是因為這個舉動來得太突然,蒼不語竟沒來得及躲開。

  “去魔界走一趟吧!越過『無言崖』,前往魔界。路途中,有許多奇異的景觀,逐光她會喜歡的。”

  蒼不語皖了他一眼,語帶困惑,“你對逐光似乎並不反感,甚至還很喜歡。為什麼?她是一個石頭精啊!她是妖精,算起來也屬於魔。你連母親都不肯放過,為什麼會放過逐光?”

  他的問題擊中了日神傷痛的回憶,轉過身,他沒有面對他的勇氣。“相信我,兒子。”他這樣稱呼他,“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會選擇一條完全相反的道路。”

  只是,一切又豈能重來?

  披著月色,日神走出了庭院。隔著竹籬,他回望著他,眼中的不舍竟是那樣清晰。念動咒語,他的身形漸漸消失於無形,最後留給蒼不語的依舊是那雙和他極為相似的金瞳。

  同樣的金瞳,惟一的不同是掌管太陽的日神眼中竟沒有陽光般的神采。

  是什麼帶走了他所有的流光異彩,是在他蒼白的心上流下的“幻影”嗎?

  那一瞬間,蒼不語突然發現自己一直無法原諒的父親竟是那樣的蒼老、孤單,就像凡界中那些風燭殘年的老人,歲月留給他們的空白已經不多了,曾經留給他們的遺恨卻很多很多……

  原來,神也好,魔也罷,都有可憐、可歎、可悲,可哀的一面。誰都逃不開這份無奈的糾纏,誰都逃不開!

  又是一個蒼島的清晨,揉著惺松的睡眼,逐光走下了竹樓,眼晴的餘光瞥見臥坐在青石池邊的蒼不語,她咕噥了起來:“你父親走了?”

  他沒有說話,以沉默作答。

  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他,她同樣依循習慣自言自語起來,“你父親不像你形容的那樣啊!我開始還以為他很凶呢。沒想到他那麼和藹可親,我收回我曾經說他的那些壞話。你有沒有邀請他常來蒼島?我還想再見到他,他知道好多地方的奇觀異景,一定到過很多好玩的地方。要是我也能像他那樣遊歷大千世界,那該多棒啊!”

  “你想去嗎?”

  他突然的開口讓逐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想去嗎?你是問我想去什麼地方,還是問我是否想去你父親去過的地方?”

  他站起身,順道揚起一陣風,拂去身上的塵埃。“你想去魔界嗎?”

  “魔界?那是什麼地方?”她雖隸屬魔界的妖精一族,但並沒有切切實實的與其他魔物相處,對“魔”的概念自然也不分明。

  蒼不語沉穩的聲音解釋起世間對魔界的定義,“上屬神界,中屬凡界,下屬魔界。沿『無言崖』的西隅一路下行,就可到達魔界。”

  “西隅?那其他方向呢?其他方向會通往什麼地方?”從無言崖底湧上的那道奇異光芒,好像……好像位於東方。

  她的這個問題讓蒼不語沉吟了片刻,背對著她,他淡淡地答道:“南隅通往凡界,北隅通往一個叫某界的陌生地域,而東隅……是永不見天日的苦牢,足以困住任何法力強大的神或是……魔。”

  “這樣啊!”逐光嘴上答著,心裡卻不停地暗示自己,那陣奇異的光芒一定不是從東隅漫溢上崖頂的,是她記錯了,一定是她記錯了。

  “去魔界嗎?”他的問題總是這樣沒頭又沒腦。

  她是隨便啦!只是——“咱們為什麼要去魔界?”他不像是喜歡浪跡天涯啊?

  是這個詞吧?凡界的人將喜歡浪跡天涯的人簡稱為“浪子”,他們還有個詞叫“浪蕩子”,不知道這二者間有什麼關係哦?

  看著她呆滯的目光,蒼不語極不耐煩地甩了甩頭,心裡直犯嘀咕:她怎麼會有這麼多問題,要不是聽說她喜歡遊歷他用得著這麼麻煩地來徵求她的意見嗎?他大可以施展法力,說不定現在已經到達魔界了。他真夠無聊的,她喜不喜歡遊歷幹他屁事?他這不是自找麻煩嘛!完了!和她在一起時間長了,他也滿口凡界的黑話。

  逐光偷偷地膘著蒼不語,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好似很煩惱的樣子。難道他擔心獨自去魔界,就沒她做的食物可以享用了?既然如此,那她還是成全他的渴望吧!誰讓她是好心的小石頭精呢?

  “我去!我跟你去!”

  不明白一時間她為何如此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他也不屑去瞭解。抬起腳,他這就準備出發。

  逐光可就沒有他走得那麼瀟灑了,拉開竹籬,她將兔子、鹿通通放歸山林,“你們要等我回來哦!”和所有的夥伴依依惜別,她這才去追趕遠行的腳步,“蒼不語,你等等我!”

  他並沒有將她甩在後面,停下腳步,這就算做是在等她了。逐光跑了兩步,手一勾,拉住了他寬大的手掌,“咱們走吧!”

  他看看她,再看看他們彼此交疊在一處的掌心,一時間竟忘了所有的拒絕。轉身,他大步邁出去。手臂延續的末端,逐光笑得抿意。

  “蒼不語,你知不知道凡界有個詞叫做『丈夫』?”不待他回答,她笑笑地解釋起來,“一丈之內就為夫現在,你就是我的丈夫。”

  他在心裡不受用地搖了搖頭,她對凡界的知識根本就是半懂不懂嘛!還在這裡賣弄。如果她知道“丈夫”真正意思,還會這樣叫他嗎?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臂牽連的,是他放也放不下的小妖精啊!

  “蒼不語,你看你看,這就是我以前待的地方。我以前就待在這裡……就是這裡。”回到故土,逐光興奮地手舞足蹈,比劃著她曾經窩了許多年的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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