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小奴有禮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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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所急了,將籤筒裡那些下簽逐一挑了出來。她自己不覺著,一旁香客全都拿眼睇著她,守在一旁的李原庸頭一個不自在起來。 一把拽過她手上的籤筒,將那些被她抽出來的下簽全都塞回到籤筒裡。眼不瞧她,他嘴裡卻說起來:「天意有必然,哪裡是硬求來的?」 「是你不懂。」密所奪回那支籤筒,正經八百地告訴他,「有時候,天意也是可違的。」 少時,她便違過一次。那一次逆天而行扭轉了她這一輩子,如果必須再一次逆天才能活下去,她不介意。 為了眼前這個像守衛王爺一般守護著她這個小侍婢的男人,她不介意。 兩人拉扯間,攀附著籤筒的兩隻手隨意一抖,拋出一支來——上上簽——凡得此簽者,諸事皆宜。 福也祈了,願也發了,上上簽也得了。 兩人在大悲寺逗留了半日,這便回首府,入宮中。 知道她半世沒見過街景,李原庸特特地選了首府最繁華的街行路。策馬而行的當口,他不忘回過身來同她道:「有什麼喜歡的,不論是好吃的、好看的,還是什麼玩意,只同我說,我買予你,只當是謝謝你請我吃你親手做的粑粑。」 她咧開嘴笑,帶著女兒家家的羞怯和藏不住的無盡喜悅。 善長大人的話隔了多年再次回蕩在她的耳邊—— 若哪位主子開恩把你許給哪個侍衛,那也是做夫人的命。還愁沒有家可回、沒有人疼惜你嗎? 他,會是她下半輩子的家嗎? 她神思飄蕩,卻不想她揣在心頭的那個人在下一刻平復的心被激起萬丈水浪。 馬徐徐而行,前頭不知何日豎起了一塊絢爛的牌匾——碧羅煙。立在此繁華大街上,又扮上這副華彩,當是青樓楚館之所在。 李原庸本不慕這類地界,別過臉去,不看不想。就在這當口,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久別的身影,翩翩然打那門口穿過。 他心頭一緊,順帶著手猛勒韁繩,驚了馬躍到半空中,也顛覆了車內的密所。 她吃了痛,摩挲著撞傷的肩膀爬出車來,打頭問他:「怎麼了,這馬?」 他哪裡還有心思管她,一步飛下馬來,追著就往碧羅煙那方向去。 密所連滾帶爬地跟在他的身後,大喊著:「去哪兒?你去哪兒?」 李原庸放眼四下張望,尋摸著那道久違的身影。不是……不是……不是她,難道只是他一時的眼花? 不可能,他不可能眼花。 在耀王爺身邊的這些年早已練就了他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本領,更何況是刻在他心頭的那道身影,怎麼可能認錯呢? 她來了,她確是來了。 只是,在哪裡?她在哪裡?在這大理王朝,她能藏身於哪裡? 還有,她回來是為了什麼?難不成……難不成是他……是他派她回來的?回來做什麼? 他不是答應過他,永遠不會讓她涉足此事,永遠不會。 出爾反爾!出爾反爾!他用大半世的困苦做賭注,只為了換回她一世的安穩,哪怕只是淡如水的平安,只要平安就好。 他放下了他半輩子的安樂和一世的幸福,卻只換來她這幾年的遠離。如今她回來了,回到了大理段氏王朝,回到了這裡,捲入了無盡的風波之中。 那他所犧牲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出來!出來——」 當街上,他大喝出聲,卻嚇壞了身後的密所。 一把抓住他,密所試圖讓他平靜下來,「怎麼了?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完全不像是平日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李原庸,他不會是……不會是撞邪了吧! 她緊攬著他的胳膊,小聲問他:「你是……你是看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吧?」 他揮開她挽著的手,連帶著碰到了密所剛剛因驚了馬而撞傷的肩頭。她痛得叫了聲:「哎喲!」身子向後微倒,她順勢跌坐在地上,「將軍……」 她望著他的背影,他卻只是盯著前方。 那個半日之前還口口聲聲會守衛她,把當王爺一般守護的人,如今一雙明眸卻生生地盯著遠處,本不屬於她的遠處。 她坐在地上,也不起身,卻兀自笑了起來,像個傻瓜。跟眼前這個瘋了一般不知在尋找些什麼的人一樣,像個傻瓜。 笑著笑著,忽然打住了。 她瞅著他的背影,似玩笑一般張開了嘴,「你心裡一直藏著的那個人回來了,是吧?」 失了神志的李原庸因她的話忽然站住了腳,回過身來,她坐在地上。任是笑嫣如花,明媚得好似這初來的春日。 暖暖的,卻仍帶著寒意。 「走吧!」 他向她伸出手來,別開臉,她擰著笑單手撐起傾倒的全身,獨自爬上了馬車。 「回宮吧!回宮吧!」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回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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