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休君調 | 上頁 下頁


  可她這番話聽在閑卻耳中卻變了味,「你……你……獵殺了一百種野獸?」他娶了一個嗜血的女魔頭嗎?

  瞧他驚恐的表情,歸來忍不住逗起他來,「是啊!這幾天我就忙著殺野獸,到現在手上還有血腥味,不信你聞聞。」

  她將手湊到他跟前,他作嘔地避了開來,「你……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

  「騙你的啦!」她朗朗地笑了起來,「那是很早以前製作百獸尾的方法,現在都是把野獸抓住,再從它的尾巴上拔下一撮毛,隨後就把它放掉。」

  「你在野獸的尾巴上拔毛?那不是很危險?」

  「對啊!為了做這條百獸尾,我被野獸抓了好幾道傷痕呢!你看你看,」她卷起袖子讓他看她的手臂,又朝下拉了拉胸口的衣衫,「手臂上有,胸口有,連背上也有呢!」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閑卻一邊挪開目光,一邊提醒著自己:我是禮部尚書,我是太子太傅,我怎麼能隨便看人家姑娘家的身子呢!她不懂事,不遵守禮法,我怎麼能跟著她瞎胡鬧?

  可是,我是她夫君啊!今晚是洞房花燭夜,我為什麼不能放任自己胡鬧一把?這一晚不是做什麼都可以被允許的嗎?!

  這樣想著,向閑卻開開心心地放任自己享受起屬於他這個禮部尚書兼太子太傅的洞房花燭夜來。

  和平常的安靜不同,芙蓉閣內傳出一陣陣的騷動,那是丫環、僕役爭相擠著看熱鬧的場景。新婚第二天,新上任的女主子在大人的陪同下過來拜見姑太太,這是多大的事啊!大家怎能不湊湊熱鬧。更讓他們不願離開的理由是:新上任的女主子和一向嚴謹的大人居然比規定的時間晚了整整一個時辰才過來,氣得姑太太臉都白了,這下子有戲看嘍!

  向府哪能容下人們如此放肆,崔大叔走過來先是大聲地咳了兩下嗓子,「都沒事做啊?」

  下人們趕緊各忙各的,這崔大叔可是府裡的閻王,誰敢跟他過不去,這不是跟自己的飯碗過不去嘛!

  看熱鬧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向閑卻還拉著自己的媳婦跪在地上呢!歸來就是想不通,不過就是晚來了一個時辰,幹嗎要給這個老女人下跪啊?他們來晚了,老女人先吃早飯就是了,有什麼好等的?

  閑卻可就沒她那麼大義凜然了,原本他是早早地醒了,偏偏歸來還在熟睡中,就是不肯起來。她不起來也就算了,還抱著他不肯鬆手,害得他一時心猿意馬將洞房花燭夜燃燒到了清晨,再度醒來時可不就晚了。一想到自己做的事,閑卻就羞得無地自容。想他還是禮部尚書,還教太子讀書,他竟然色欲熏心,他哪還有什麼臉見姑姑,乾脆直接跪了下來。

  向姑姑也氣得臉色蒼白,「這才新婚第二天就起得這麼晚,傳出去人家會怎麼想?向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你這個禮部尚書兼太子太傅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姑姑教訓得是。」垂著頭,閑卻恨不得時間倒流好挽回這一切。

  「還有你!」向姑姑把矛頭轉向歸來,「你身為新媳婦要在家裡樹立尊貴,居然由著閑卻胡來,你到底要不要……」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歸來抬起頭仰望著處在上方的向姑姑,臉上沒有絲毫的羞愧,坦白得就像一卷宣紙,「不就是起遲了一點嘛!姑姑你從來都不會睡晚嗎?」

  「歸來……」閑卻來不及阻止她,竟敢駁回姑姑的話,她就等著倒大黴吧!

  果然,姑太太生氣了,「你……你敢跟我頂嘴?」向姑姑怎麼也沒想到遵守禮教、規矩的閑卻竟會娶進這樣一個膽大妄為的娘子進門,「簡直是反了你!來人啊!搬出家法伺候。」

  姑姑對媳婦發威,做侄子的不好說什麼,這時候惟有崔大叔出面了,「姑太太,還得去拜祭祖先,今天就饒他們一次吧!若是下次再犯,絕不輕饒。」

  向姑姑深吸一口氣,這才松了口:「時候不早了,跟我去拜祭祖先。」

  沒等她從椅子上站起身,歸來已經跳了起來,一隻手拉著裙裾,她一隻手揉了揉膝蓋骨,「我在燕霸山的時候從來就沒有人叫我跪過,沒想到跪在地上還挺疼呢!閑卻,你幹嗎還跪在那裡?跪著很好玩嗎?」

  因為姑姑還沒叫我們起來啊!閑卻拉了拉她,想叫她再跪下,好在向姑姑這一次選擇眼不見為淨,「起來吧!起來吧!這要是叫下人看到了成何體統?」

  拽著閑卻,歸來就要往外沖,「你們家祠堂是什麼樣子的?你帶我去看看啊!」

  用身體將她擋在後面,閑卻拱著身請姑姑先行,「您先請。」

  睇了她一眼,向姑姑這才在崔大叔的開路下儀態萬千地往外走。趁著空檔,閑卻忍不住教訓起她來:「有長輩在場,要讓長輩先請。我們倆也不能並排,女子必須行於男子身後,這是起碼的禮儀,你到底懂不懂?」

  「哦!」他們家真是麻煩,像她在燕霸山多好,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根本沒人管她。

  不管再怎麼不情願,到底是進了祠堂,歸來跟著閑卻,按照崔大叔的指揮一步一步拜祭了向家的祖先。她偷著空四處看了看,這裡實在不怎麼樣,房子大歸大,可是看起來空蕩蕩又陰森森,一點也不好玩。向家這麼大,她想去別的地方轉轉,可惜閑卻和那個老姑婆似乎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從燭案上拿過一遝厚厚的寫滿字的紙頁,閑卻將它呈現在她的面前,「這是向家的家規,首先你必須熟記於胸,然後要一字不漏地照章辦事。」

  微微斜了一眼,歸來看到第一頁這樣寫道:「此乃向家子孫需牢記之規,凡觸犯家規者依情節輕重分別處以罰跪、禁食、杖行以至逐出家門等懲罰,以淨家譜,清家道。」掂掂那些紙頁,她的嘴巴都張開了,「這麼重?到底多少條啊?」

  閑卻熟悉地翻看著每一條,輕飄飄地告訴她:「原本是七百二十六條,我爹在世的時候加了一些,變成了八百三十四條,姑姑這幾年又增加了些許,現在總計正好是九百九十九條。」

  九百九十九條?這麼多她怎麼可能背得下來,就算背下來了又怎樣?這麼多規矩,她就是每天只犯一條,三年也犯滿該滾蛋了。噘起嘴巴,她不樂意地瞟了他一眼,「不背行不行?」

  沒等閒卻開口回答,向姑姑已經怒髮衝冠,「你身為閑卻的媳婦,你就是向家的人,是這個家的人你可以不背家規嗎?」

  「可是,家規是死的,人是活的。」抖著手上的家規,她像在抖一件肮髒的東西,「這都是一些死人或者老人寫的東西,我幹嗎要背它?」

  她這不是在間接罵向姑姑是老不死嘛!不等姑姑發威,閑卻教訓起歸來:「女德有雲: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現在我是你夫君,你嫁了我就得聽我的。我要你背,你就必須把家規一字不漏地給我背下來。」說著話,他還向她使眼色——歸來,你快點答應啊!要是再次冒犯了姑姑,可真的有你的罪受了,我這是在維護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就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叉著腰,她不甘示弱地瞪著他,「什麼在家從父?我長這麼大,只有我爹聽我的,沒有我聽我爹的。為什麼嫁了你,就要聽你的?你是誰啊?你是太子太傅,你又不是我燕歸來的師傅,我幹嗎要聽你的?你說得不對我也要聽你的嗎?這些東西背下來又怎樣?我不想遵守我還是不會遵守,就是背到熟爛於胸也沒用。最可笑的就是最後一句,還夫死從子?你不是說你把姑姑當成娘嗎?那麼你現在就要她給你跪下來,我倒要看看她會不會給你下跪。」

  從懷裡掏出大哥為她打造的小劍,她將家規拋到空中,手隨意地舞了舞,厚厚一遝家規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頓時變成了紙片飛啊飛,情景甚美。

  「反了!反了!」向姑姑氣得發抖,指著閑卻再指指歸來,她的臉都青了,「閑卻,這就是你娶回來的好媳婦?你給我把她休了,你現在就給我把她休了。」

  閑卻也料到歸來不大合姑姑的意,可萬萬沒想到才第一天就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來。一時間想讓歸來轉性看來是不大可能,那麼只好在姑姑這邊下功夫了。

  上前一步,他試圖說服姑姑:「您別生氣,歸來她在山間生活慣了,自小娘死得早,又有爹爹和九個哥哥寵著她,難免脾氣壞了一點。若是由姑姑您出面教導她,想來也會讓她變成一個溫順賢惠的好媳婦。這件事我本來準備拜祭祖先之後就跟您說,看來現在就得把歸來拜託給姑姑您了。您就好好教導她,像疼我一樣疼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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