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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成祖(朱棣)永樂九年

  一頂八人抬的官轎行走在應天府的大街上,看到轎夫打出的官牌,路過的百姓心裡都明白:這是禮部尚書向閑卻下早朝了。

  說起這禮部尚書向閑卻,那可真是厲害呢!他的祖上曾跟隨太祖皇帝平定江山,江山打了下來,他祖上嫌坐江山麻煩,遂帶著皇上賞的數不盡的財寶歸隱去了。哪知十幾年過後,向閑卻的老子一舉奪下了狀元,被太祖皇上破格提拔成禮部尚書兼太傅。這下子,向家是有權有勢又有錢,一時間朝堂上的馬屁精跟在向家後面滿街轉。

  可惜天下事不能盡如人願,向太傅死得早,丟下獨子守著數不盡的家財。從此向家門可羅雀,都以為向家會至此一蹶不振,不料向閑卻十六歲就中了狀元,正碰上朱棣取代侄子朱允,初登大寶,需要人才輔佐,向閑卻遂一躍成為禮部尚書兼太子太傅,官位更在其父之上,一時間有多少皇親貴胄想著把女兒、妹子嫁給他。

  大約是經歷了父親的變故,向閑卻對官場上的名利看得淡漠,只求著書論典,倒也躲開了黨派之爭,緩解了廠衛的監視。娶妻這檔子事也就在不知不覺間耽擱了下來,這一晃,他已經二十四歲“高齡”了,尚孤身一人。

  這樣一個順風順水的人本以為一生都會順當當地過去,然而從這一刻起他的災星飛到了他的面前,躲是躲不過了。

  只見一陣風過,俏麗的身影停在官轎前,沒等向閑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已聽到開道的護衛大喝的聲音。

  “何人膽敢擋在官轎前?”

  “我——燕歸來!”

  喲喝!口氣還不小呢!護衛們拔出刀子沖著她趕起人來,“這是禮部尚書兼太子太傅向大人的官轎,小姑娘還不趕快讓開。”

  聽到向大人,她可來勁了。拉開架勢,她的頭揚到半天高,“不是向閑卻的官轎我還不攔呢!”

  這麼說是沖著他來的?向閑卻吩咐轎夫停下轎子,又命小廝讓護衛先退在一邊,他這才緩緩地下了轎。抬眼望去,是個明眸皓齒的年輕姑娘家,穿著一身花底的粗布衣裳,梳著簡單的小辮兒,臉上還有著薄薄的塵土,一副風塵僕僕為他而來的樣子。

  雙手打拱,向閑卻以禮待人,“在下向閑卻,不知姑娘攔我官轎所為何事?”

  她眼光挑剔地打量著他,語帶不屑地說道:“你就是向閑卻啊!”

  旁邊的護衛一聽,立馬橫起刀來,“大人的尊號豈是你叫的?”這小姑娘存心找死來了是吧?

  她就是不怕死,“我為什麼不能叫?我可是他未過門的媳婦,我為什麼不能直呼他的名字?”

  難怪這小姑娘不怕死,原來是個瘋子。護衛不想再理睬她,也不等向大人吩咐自行趕起人來,“走走走!再不走就抓你去衙門,賞你個幾十板子,到時候你想走都走不了。”

  小姑娘火了,叉著腰站在路中間罵了起來:“向閑卻,你是不是男人,他們欺負你未過門的媳婦,你居然就像個傻瓜一樣站在路中間看著啊?”從頸項上掏出一塊戴了十多年的玉觀音,她隨隨便便就把這尊貴的東西丟給他了,“你雖然長得還不錯,看起來也挺順眼,但是沒有男子氣概,一點也不像個男人大丈夫,我後悔了,我不要嫁給你——這塊定親的玉觀音還給你,你娶我嫁從此各不相干,你以後可別來煩我。”

  口氣還挺大,她到底是誰啊?向閑卻拾起玉觀音瞟了一眼,只是這一眼頓時讓他驚呆了。這玉觀音和他脖子上掛了二十四年的這塊玉一模一樣,他曾看過當年太祖皇帝賜給祖父財寶的清單。玉觀音本是一對,可家中只有他脖子上這一塊,他還以為父親把它弄丟了,現下怎麼會出現在這姑娘手中?

  向閑卻暗自思忖:難道說這姑娘所言非虛?也有可能她或和她有關係的人是小偷,當年從向家偷出了這塊玉觀音。對!很有可能,他不妨詐她一詐。

  “姑娘,您是從何得來這塊玉觀音?”

  他想知道?小姑娘歪著脖子像背書一樣背給他聽:“我爹說你爺爺當年遇土匪,我爺爺救了你爺爺,你爺爺就拿出這塊玉觀音給了我爺爺,說是定親的信物。可是偏偏你爺爺生下的是你爹,我爺爺生下的是我爹,兩個男人不能結親,這玉觀音就變成了咱倆結親的信物。現在我已經把東西還給你了,咱倆的親事就算解除,我要回去了,咱們後會無期。”

  聽她說得煞有其事,向閑卻不覺也認真了起來,“敢問姑娘家住何方?”

  她一聽,火頭火腦地叫了回去:“我家住哪兒,我幹嗎要告訴你?我們倆又不熟!”

  或許以後會很熟。向閑卻爾雅一笑,“你不敢告訴我你家住在什麼地方,難道說你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這塊玉觀音根本就是你偷來的?”

  “說就說!我家住在燕霸山。”一個盛產土匪的地方,聽著名字就知道了。事情辦完,燕歸來覺得沒有再逗留下去的必要,招呼也不打,忽地撞開護衛跑了個無影無蹤。

  瞧著她奔走的背影,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湧上了向閑卻的嘴角——

  有意思!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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