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酒香醉劍客 | 上頁 下頁
十一


  莫邪山莊的家丁、護院全都出來了,最後出場的才是宛狂瀾。他手握一柄青衣寶劍,神情嚴肅,步伐 中帶著平日少見的威嚴。

  這等場面可是涼夏沒有想到的,她躲開眾人的目光,繞到了大家的身後,整理好衣衫,她扭著腰踏著小碎步靠了過去。「這麼晚了,庭院裡怎麼聚集了這麼多人啊?」

  看見她輕盈嬌豔的身形,狂瀾的眼神中晃過一絲狐疑。將青衣寶劍從右手交換到左手上,他吩咐眾人撤去,很快庭院中如涼夏所願,就剩下他們兩個了。雖然過程有點波瀾,但結局仍是涼夏想要的,她為自己能想出擲瓦片這種好辦法而高興。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房?」緊握著手中的寶劍,狂瀾的聲音有些緊繃。

  他的舉動反讓涼夏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他手中的劍上,她手一伸想要拿過那柄青衣寶劍。狂瀾猛的向後退,瞬間擺出防禦姿態,這下子涼夏可愣住了。

  「怎麼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手中的寶劍,宛家是江湖上有名的鑄劍世家,身為莊主我想你手中的劍一定很出色,難道我看看都不可以嗎?」其實她是想看看心中的英雄到底用的是怎樣華光爍爍的寶劍,這是姑娘家的一點小意思,人家不好意思說啦!

  憑著這股執著,涼夏硬是對著寶劍伸出了手。狂瀾猶豫了片刻,瞥見她嘴角笑靨如花,他的防禦姿勢漸漸撤了下來,將手中的寶劍遞上,他一語不發地站在一邊。這樣的他和平時那個笑得傻乎乎,被那家姐弟耍得團團轉的宛狂瀾完全不一樣。

  接過寶劍,涼夏輕而易舉地拔出劍。鐵鑄的劍身散發著沉重的青色光芒,難看的紋路蔓延劍身。她拿著略微比了比,學武多年,她對寶劍還是挺有認知的。老實說,狂瀾英雄的這把劍一點也夠不上英雄的級別,很普通很粗重,真要和人打起來,怕是使力都不好使。這種破劍,她連看都懶得看一眼,他還跟寶似的。

  「還給你。」她將寶劍遞了回去,「你身邊沒有更好的劍嗎?這把看起來不怎麼樣噯!」

  這一次換成他發愣了,收回青衣寶劍,他憨憨地笑了起來,「好的寶劍都拿出去賣了,鑄劍山莊靠這個吃飯嘛!剩下的這些殘次品,我們自家用用,當擺設也挺好。嘿嘿嘿——」宛狂瀾還是那個傻乎乎,被那家姐弟耍得團團轉的宛狂瀾,一切都在如此平靜中度過。

  涼夏可沒有忘記自己擲瓦的初衷,拿出絲絹她又成了嬌弱的多病西施,「今晚的月色真好啊!好久不曾見到這樣的月色。」

  狂瀾誠懇地點了點頭,對她的抒情表示贊同,「對啊!這麼一大片烏雲遮住月亮,真的很難見到。」

  「難得!難得!」涼夏尷尬地重複著,心裡卻在咒駡:死月亮,為什麼每次賦秋那小子吟詩作畫賞月時,你就打扮得漂漂亮亮掛在頭頂。到了我終身大事上頭,你竟然給我躲起來!我長得太美了,你不敢見我是不是?

  放下月亮不說,涼夏盤算著,不管怎麼說,「不期而遇」,她是創造了。說不上是「含情脈脈」,可是該有的客套,他們也說了幾句,接下來摺子裡是怎麼寫得來著?對了!該她出場了。

  涼夏將絲絹拼命地向狂瀾眼前揮了揮,確定引起了他的注意,她這才慢吞吞地說道:「天色已晚,恐落人口實,夏夏這就歸去也。」現在她要一步三歎,等他在她要去不去之時,出聲喚住她。

  喚啊,宛狂瀾你倒是喚住我啊!啞巴了嗎?

  「涼夏,你先等一下!」握著青衣寶劍,狂瀾欲語還休,「我有一句話,梗在喉中不吐不快。」

  哈哈!他終於要說了嗎?她知道他喜歡她,他直說出來沒關係的。停住腳步,涼夏拿絲絹半掩芙蓉面,「你請說。」等他說完,接下來她要說的詞是什麼來著。對了!是這句:夏夏對狂瀾英雄你也是仰慕已久,今蒙不棄,可以結成夫妻,實乃三生有幸——聽著怎麼像她要跟著他去私奔啊?隨便!隨便!他趕快表露真情就好。

  狂瀾似乎還在掙扎,英雄的矜持果然比常人來得長久。撩一撩垂在肩上的髮絲,他十分無奈地追問了一聲: 「我……我真的可以說嗎?」

  涼夏禁不住催促了起來: 「你就快說吧!」他們之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其實我是想說,」他吞吞吐吐,視線也隨著他斷斷續續的話語往下移,「你身後的裙裾卷到了腰上,你的褲子露……露在了外面。」

  佳人羞紅了整張臉,這一次不用比照原先的摺子,也不用偽裝,涼夏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臉紅起來也很像猴子屁股。揣著絲絹她慌忙想將身後的裙裾拉下,越是著急她就越難以拉下。

  實在有些看不過去了,狂瀾一步上前環住了她的小蠻腰。他雄渾的聲音伴著微熱的氣息在她耳邊冉冉升起。只不過說的不是什麼「讓我們稟告尊長,早點成親」的傻話,而是一句,「失禮了!」

  半蹲著身,他幫她將裙裾拉了下來。輕手輕腳地替她整理著身後的衣衫,他像是怕碰壞了她似的。「好了!」,他站直身體,沖著她笑開了。

  在他的笑容裡,她怔怔地瞅著他,像看著一個闊別心中許久的神話。在這一刻,沒有偽裝的多病西施,沒有嬌弱不堪的夏夏,只有一個沉醉在愛的眼眸中的女子。沒有誰比誰強,沒有誰來保護誰,在相互凝望的視線裡,他們是融化在慘月淡雲中的彼此。

  沉默了許久,第一個覺得不好意思的反倒是一向膽大的涼夏。她微紅著臉移開目光,手中的絲絹遮不去少女的羞怯,「真的很晚了,我要回房了。」

  他不挽留,只是突兀地開口: 「你沒有稱自己『夏夏』。」

  「呃?」

  「你有時候會稱自己『夏夏』,有時候只是直呼自己,有什麼區別嗎?」

  他連這種小地方都注意到了?難道要她親口告訴他,每當她稱呼自己「夏夏」的時候,她都在裝可愛,其實她一點也不喜歡那種噁心吧唧的稱呼。

  「只是一種習慣罷了,我的習慣提醒我現在要回房睡覺,我這就走了,明早見!」揮一揮絲絹,涼夏有點後悔沒把賦秋叫上,如果現在有他在,一定能圓滿地解決問題吧!

  大約是被問住了,她連平時踩著小碎步,扭著腰的動作也給忘了。氣宇軒昂地邁著大步,她快速地向西廂走去。

  站在她身後的狂瀾不禁輕笑出聲,其實他知道:她稱呼自己「夏夏」的時候,是想展示一個讓人心疼的可人兒給大家。而她直呼自己,就是露出真面目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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