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十年心癢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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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其實根本沒辦法說服我自己做你的妻子,就像我沒辦法說服我自己接受他一樣……一樣。」 那一年尉驟二十四,聶語笑二十八;他們找到了共通點,都是單身。 與這座城市一別就是五年。 站在街中心的廣告牌下,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流,聶語笑有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慨。 要不是寵物學校決心在這座城市成立分校,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踏足這裡。不是因為從前的失落還困擾著她,實在是因為心頭放不開的情愫令她耿耿於懷。 她竟然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尉驟! 這本是她傾其一生也不願相信的結果,卻赤裸裸地橫在她心底,在尉驟離開她之後。 她去他的公寓找過他,物業公司的人說他已經搬走,屋主登記的是她的名字。 其實要找到他並不難,只要打電話問衛千暮妹夫就好。她沒有那麼做,固執地認定他的離開已經是明擺著放棄了對她的感情。 於是,她的牽掛至此深埋心底。 然心不止腳步不停。 給自己一個理由——去見見妹夫,聶語笑鬼使神差地走進了D·H·M大廈。 沒花多大工夫她就問清了妹夫的辦公室在幾樓,她不急著進電梯,先在大堂裡晃悠。似欣賞風景,更是觀察每個路過的人。 在期待些什麼?她不願理清。 他向來是在家編程,編完了用電郵發送就能拿薪水,多半不會來公司吧! 有點絕望,聶語笑按下向上的電梯按鈕,呆呆地望著鞋子,她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叮—— 電梯門敞開的那一瞬間,她聽到了倒吸氣的聲音。 軟牛皮鞋、暗條紋褲、白襯衫——他慣用的搭配,再對上那張看了幾年的臉,她會忘了他才有鬼。 「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乾笑。 直到電梯門自動合上的那一瞬間,他才從電梯裡奪門而出,乾咳伴著乾笑停在她面前,「好久不見,你……你來找衛千暮啊?」他可不敢妄想她是來找他的,那種幾率微乎其微。眼神亂瞄著她左手,再瞧瞧她的右手無名指——沒有戒指——果然如老闆所說,聶語笑一直沒結婚,他暗笑。 聶語笑的腦筋急速運轉,如果承認自己是來找妹夫,那現在就得上樓去。要是不承認,她來這裡幹什麼?趕緊換個話題:「你出去啊?」 「是!」得儘快給自己找個理由繼續逗留啊!「你這次回來不待上幾天嗎?要不要去我家看看,很多年沒去過了。」這是什麼蹩腳的理由,尉驟發現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胡扯能力遠不如青春期。 見不著的時候想著他在做什麼,是不是已經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友,見了面卻又不知該說什麼,聶語笑稍稍點頭,還沒想好到底該不該去。 「一定要來哦!就這麼定下了。」尉驟幫她做主,在她否決之前先抬腿走人,「就明天吧!明天我等你電話。」 「等一下。」聶語笑忽然想起了什麼,大聲叫住他,「那個……你手掌上的傷好了嗎?」 說這話有點可笑,他為救她手掌受傷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過了這麼久傷口都好不了,那不成了妖怪嗎? 他攤開手掌對著她,「早就好了,只是留下一道疤。老闆娘——就是聶草草說,這道疤改變了我掌心的『姻緣線』。」 「四姐,你也知道了?」 聶草草做出一副驚訝狀瞪著聶語笑,「沒想到尉驟這麼放得開,居然連改變姻緣這種事都跟你說。看來,他對你是真的徹底放下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聶語笑聽得一頭霧水,「尉驟的姻緣到底變成怎麼樣了?」聽草草的口氣好像有古怪哦! 提起這檔子事,聶草草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更叫人想一探究竟,「四姐,你還不知道嗎?我想也是,這種事論誰也不好意思跟人明說。」 「他……他不會是愛上有夫之婦吧?」 「比這個還糟呢!」草草掩著嘴嚼舌根,「無望的愛!那是無望的愛,沒法子結婚的那種。」 在聶語笑的理念中,沒法子結婚的愛情有兩種—— 一、愛上已死之人;二、同性相戀。 以尉驟還算輕鬆的表情判斷,決不可能是第一種,那麼只會是…… 「他……他……他居然愛上了……」男人? 一陣涼意襲上聶語笑的後腦勺,她連脖子都硬了。哦!天哪!天哪!怎麼會這樣?哦!天哪! 她的感覺一如當年他要放棄考大學的機會直接就業一般,這傢伙……這傢伙怎麼總是要她操心呢? 「不行!我得去跟他談談。」 「四姐,你還是別去的好。」聶草草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勸慰著,「我是幫理不幫親啊!說話難聽,四姐你可別見怪。你想想要不是在你身上受到那麼大的打擊,他能突然變了心性做出這種事嗎?你去勸他這不是火上澆油又是什麼?」 關於這些聶語笑也知道啊!「可是,就這麼放著他不管嗎?再怎麼說他也曾是我的學生啊!雖然我早就沒辦法再把他當成單純的學生看待,我也早已不是老師,可是眼睜睜看著他走上歧途而不去糾正,我就違師德啊!」不行!說什麼也不行! 既然她一意孤行,聶草草只好傾心幫扶,「除非你真心接受他的感情,讓他從絕望的邊緣回頭,否則你說再多也不起作用。」 一邊是接受他的感情,放棄一直以來她監守的老師和學生不該產生亂倫之情;另一邊是看著做了她一個月學生的他,為了她不畏兇器的他,守了她許多年的他淪為同性戀中的一員? 她該站在哪一邊? 是老師就該具有為學生犧牲一切,奉獻一生的信念。 反正她也不會再有機會教導人類學生了,就把她的後半生奉獻給他一個吧!如果他肯接受的話。 把手邊六千塊一兩的頂級龍井當酒一般咕噥咕噥喝個飽,聶語笑拍著桌子下了決定:「我去找他。」誓死也要將這小子從沉淪的邊緣拉回來。 「現在去也不一定有用呢!」不是潑四姐涼水,這一年裡聶草草也是想盡了辦法還是沒法子拯救他啊!「四姐,你又何苦把自己推進去呢?」 「就算是把我自己給他,我也要救他。」 沒有時間再耽擱下去了,聶語笑甚至覺得自己耽誤一秒鐘,他就會被另一個男人搶走。想到他被一個大男人緊緊擁抱的模樣,她渾身的汗毛都在顫抖。 尉驟,我來了—— 一直靜觀她們姐妹倆聊天的衛千暮忽然探出頭來多嘴問了一句:「尉驟明明正常得很,你幹嗎說他是同性戀?」 聶草草一臉「你不要誣陷我」的表情,「我只不過告訴四姐,尉驟因為得不到她備受打擊,再也不肯談戀愛、結婚而已——我什麼時候說他是同性戀啦?」 她到底是聰明還是笨蛋? 認識六年,衛千暮到現在還無法下準確結論。 聶語笑出現在尉驟家院子裡的時候,他正在逗弄睡蓮下的魚——聽養魚的大叔說魚的糞便能成為睡蓮的養料,他便在種睡蓮的大水缸裡養了幾十尾金魚。 「尉驟!」他居然還有閒情雅致在這裡玩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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