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愛上神經男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這一次,他沒有伸手拉住她。有的時候我們可以拉住生命,卻拉不住逝去的愛情。

  謝傳雲的生活似乎沒有因為阮流蘇要離開而有任何的改變,他依舊是每天公司、“一棵樹”兩邊跑,很忙的樣子。

  這天晚上已經十點多了,謝傳雲還在“一棵樹”裡忙碌著,眼睛不時地向外張望,他在等待一個人。

  終究還是沒有讓他失望,他等的人來了,雖然遲到了三個多鐘頭。

  “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事嗎?”宋孝德沒好氣地坐到吧台邊,一雙冷眼只瞅著他。在接到他的電話後,宋孝德就沒打算來,可坐在家裡想著謝傳雲心就不定,徘徊了許久最終他還是來了。

  “你我之間可以聊的只有一個人。”

  不用說宋孝德也知道他想說的人是誰,“需要我祝你們百年好合嗎?”

  知道他心裡在介意些什麼,謝傳雲選擇直截了當——他還介意就意味著他深愛著流蘇,這世上有個男人和自己一樣放不下同一個女人,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至少在這一刻讓謝傳雲覺得安慰。

  “我和流蘇之間已經不可能了,稍後我會正式和她離婚,我們之間就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了。如果你眼光依舊良好,就去找她。”

  宋孝德緊盯著他,許久,在謝傳雲身上直起毛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你玩完了沒有,謝家二少?”

  “不是玩……”

  “我想和流蘇在一起的時候,你緊巴著她不放;我猶豫不定的時候,你看上去比她本人還生氣;我堅定信念要娶她為妻,你亮出你的身份;我終於選擇放棄了,你跑來跟我說,把她交給我了——你發神經,我可不打算跟你一起神經。”

  這個男人沒二話,就是有毛病。

  謝傳雲知道自己的記錄實在太差,他不需要解釋,他的想法也沒辦法為外人道也,他只能說:“這中間的事很複雜,你如果愛她,就放手去追吧!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成為你們中間的障礙,我也希望她幸福。在我給不了她這玩意的時候,我希望有另一個好男人可以,我想你還不錯。”

  他的話讓宋孝德本就不順的氣徹底堵塞,“用不著你來評定我的好壞,你是什麼人?我又是什麼人?我們倆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和流蘇之間又是什麼關係?你以為你自己憑什麼可以對一切做決定?”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謝傳雲忽然伸出自己的雙手放到他面前,宋孝德發現他的一雙手有別於一般的公子哥,居然又粗又硬,有的地方已經嚴重脫皮了,還露出道道紅痕。

  他都對自己幹了些什麼?

  “你在出門前會不會反復檢查自己有沒有帶鑰匙,有沒有帶錢包;在出了門以後會不會反復問自己我有沒有關門,有沒有關火,門窗是否鎖好,灶臺上是不是還煮著東西;你在需要用手做精細活的時候,會不會反復洗手,一次又一次,好像停不下來?”

  宋孝德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挪不開自己的目光,卻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想講些什麼。

  “我會。”

  謝傳雲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展露自己的缺陷,即使面對親生父親和最愛的女人,他也選擇遮掩。他盡可能地逃避心理醫生的眼神,他不願承認自己的問題其實已經不僅僅是神經緊張了。

  然而,今天,在宋孝德的面前,為了他要託付的那個女人,他願意展現自己最醜陋最無助的一面。

  “強迫症,簡稱OCD,是以強迫觀念和強迫動作為主要表現的一種神經症。以有意識的自我強迫與有意識的自我反強迫同時存在為特徵,患者明知強迫症狀的持續存在毫無意義且不合理,卻不能克制地反復出現,愈是企圖努力抵制,反愈感到緊張和痛苦——這是醫學辭典裡的原文,我可以倒背如流。”

  說話的時候他的雙手反復地、無意識地相互揉搓著,他似乎並未意識到,猶自說下去:“兒時的一些經歷讓我從小便入睡困難,和流蘇在一起後這種狀況明顯改善。和她生活的那幾年,我幾乎忘了自己還有失眠的問題。後來我們倆鬧矛盾,她簽字離婚後突然消失,就像……就像我親生母親一樣。我本以為她只是賭氣,她會回來的,可是沒有。

  “她走得無影無蹤,那時候我回來開這家餐廳,我發現自己開始強迫性地去做一些事。遇到無法疏解的心理問題就一遍遍地洗手,如同這幾天做出決定放棄我們的婚姻。我知道我有問題,我得去做心理干預,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我的嘴巴和我的手做出傷害我愛的人的事——可你知道,這很難。”

  他痛苦的表情讓宋孝德很想伸出手拍著他的肩膀說上幾句安慰的話,可……他又能說些什麼呢?

  “強迫症這種問題很多都市人都有,這沒什麼。”

  謝傳雲抹了一把臉,笑得很勉強,如同他的安慰一般,“你說的跟我的心理醫生的開場白真接近。

  “我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即使對流蘇也是一樣。這大概就是她所說的,我們的感情可以經歷傾城,可以經歷生死考驗卻無法面對如水的生活吧!”

  宋孝德點點頭表示瞭解,他自己伸手取了瓶酒,像半個主人似的打開瓶蓋,取了兩個酒杯,滿上。

  “流蘇知道嗎?”

  “她僅僅知道我缺乏安全感,容易失眠,並不知道我有強迫症。”事實是每次在她的面前他的心理遇挫,他都會將手背到身後,不讓她瞧出端倪,“我不想被她當成怪人,甚至是……病人。我害怕有一天我會像她父親一樣,給她的心理帶來二次重創,所以還是分開比較好。何況這個症狀是在她離開我以後才出現,我怕她知道後會……”

  “會內疚,會責怪她自己?”

  他們倆同樣愛著阮流蘇,也同樣瞭解她的個性,外表的勢力和內心的纖細如出一轍,如果她知道她的突然離開讓謝傳雲又一次受到重大傷害,她一定會自責到無論他做什麼,她都會接納包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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