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愛上木頭 | 上頁 下頁


  不疼才怪!她又不是木頭。瞧他心疼的模樣,好像受傷的人是他一般,害得她都不忍心責怪他了。原諒歸原諒,有件事還是要弄清楚的。

  “我叫你吃飯,你為什麼不答應?”她不相信這世上真有人能全神貫注地做一件事情,即使有雙手在眼前召喚都能漠視。

  “我沒有聽見,”不是撒謊,除了小提琴聲,他聽不見任何聲音,甚至看不見任何不屬於樂曲表現的影像。“下次吃飯的時候不用叫我,等我肚子餓了,自然會找吃的。白雲以前也想過要我定時吃飯,可努力了幾次,發現不起作用,她就放棄了。”言下之意,像白雲那麼強悍又堅持的女生都會放棄,何況是她司空空呢!

  “我不是白雲。”怒意不知從何而來,司空空也不覺得痛了,甩著手在他面前叫嚷著“她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也會失敗。不就是定時吃飯嘛!每次到了吃飯時間我就叫你,如果你聽不見,我就不停地叫,大不了叫一次我的手傷一次,直到手殘廢為止,我就不信,還有辦不到的事。”

  “不要!千萬不要!”慕莊被嚇壞了,搖著那雙漂亮的手,他像是要趕走不該發下的毒誓。“手對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你怎麼可以拿自己的手開玩笑。這次已經傷得很重了,如果下次傷到神經,那你的手就殘了。你下次要叫我吃飯,直接用嗓子喊,你叫大聲點兒,我一定能聽到,保證聽到。記住,絕對不要拿自己的手開玩笑,會很恐怖的。”

  看他害怕的表情,司空空無法控制地輕笑起來。

  他以為每個人的手都跟小提琴演奏家一樣,碰不得動不得,生怕有絲毫的損傷嗎?

  瞧他擔心的模樣,這正是個提出要求的好時機。

  湊近他。司空空用女人獨有的香氣包圍慕莊,“因為你,我的手受傷了,你是不是該做些賠償啊?”

  “應該應該!”都是他的錯,他點頭如搗蒜。

  這就好,那我說什麼,你是不是都應該答應?”陷阱已設下,就看你跳不跳了。

  “絕對答應!”

  更好了,司空空算計的眸光再起。雖然慕莊已經簽下委託書,但獨奏音樂會究竟該怎樣做才能將利潤擴大到最高,影響擴大到最廣泛,這都需要戴大老闆最後定奪。她是答應何必要通過跟慕莊相處瞭解他的音樂,瞭解他心目中的小提琴,但這並不影響策劃案同步進行。

  “明天跟我去『橫空』,與我們的戴大老闆具體討論一下獨奏音樂會的事。”就這麼說定了!

  獵物已掉入陷阱,收網。

  慕莊不喜歡這裡,極度不喜歡。他眼前的每個人都用一種看商品的目光盯著他,像是在定奪他的價值,更像是在盤算著什麼,讓他有一種想逃跑的衝動。

  連司空空都感覺到了眾人目光裡的勢利,生活在這種環境下她早就習慣了,可慕莊不習慣啊!為了防止他嚇得跑掉,她不時地偷瞄著他,期盼眾人的評估能提早結束。

  偏偏有人跟她作對,除了肖伯納還能有誰? “請問慕先生,您曾經舉辦過音樂會嗎?”

  “沒有。”慕莊非常誠實,“除了比賽和畢業匯演,我從來不曾在大眾面前拉過琴。”

  他的回答可對了肖伯納的胃口,“您從來不曾演出過,也就是不確定你的音樂是否能為普通大眾所接受對嗎?”

  能獲得國際專業大獎,並不意味著你的音樂受歡迎。作為“橫空”這家以盈利為主要目的的宣傳策劃公司,慕莊的獨奏音樂會無疑觸了商業的痛腳。

  絕對不能被肖伯納那條狗打倒,司空空一陣搶白:“誰說沒有?慕莊,你忘了?咱們第一次見面你就在公眾面前拉琴,所有的車都停下來聽你獨奏,那場面別提多宏偉了。”

  說到拉小提琴,慕莊可來勁了,“對啊對啊!那天我走在路上聽到街頭賣藝人拉的琴音不太准,我就向他要了琴,也不知怎麼就拉了起來,你跑過來還給我十塊錢呢!”

  “哈哈哈哈——” .

  會議室裡笑成一片,惟一笑不出來的就只有司空空,她的丟臉來源於木頭的呆滯。冷著臉,要不是當著這麼多人不便發作,她簡直要在他面前跳腳了。

  還算戴大老闆會看臉色,在場面亂成一團之前,提前結束會議。然而,司空空和戴大老闆的兩人會議才剛剛開始。

  “司空,我想慕莊先生的獨奏音樂會並不適宜現在舉辦。”

  司空空有自己的主張, “他剛剛獲得帕尼尼國際專業小提琴大賽金獎,各方媒體都還在炒作中,這個時候舉辦獨奏音樂會是再合適不過。”

  “可慕莊先生本身並不具備媒介宣傳的力度啊!”說白了,就是慕莊太像木頭,完全不像藝術家那般有著煽動人情緒的力量。

  戴大老闆的擔憂司空空不是沒考慮到,但許久沒有接到好的宣傳策劃案,再這樣下去,不用戴大老闆趕人,她自己也待不下去了。她急需一個世界級的音樂家幫她打響策劃案的第一戰,而她目前惟一能抓住的人就只有慕莊.

  “這場策劃案無論如何我都要舉辦。”

  做老闆的可不會用利潤去成全員工的堅持,戴大老闆下了最後通牒:“你最好用實際行動證明給我看——慕莊先生具備賣座力,否則我不管你多有信心,這場獨奏音樂會是決計不會辦的。至於你跟他簽署的委託書,那畢竟只是委託,不具備法律效益,若想作廢,很簡單。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自己看著辦吧!”這已經是身為老闆的他能給出的最後讓步了,進退全由司空空的實力決定。

  對於司空空來說,最終決定權卻在慕莊手上,她不喜歡這種感覺,無論怎樣努力卻得聽憑另一個人決定自己的人生,而且還是一根木頭。

  匆匆離開“橫空”,她不想留在公司傾聽眾人的議論,更不想看到肖伯納那張嘲笑的嘴臉。慕莊樂得跟她離開,一整個早上都沒練琴,他好想念他的寶貝啊!

  跟著司空空來到停車場,望著跟前的“大眼妹”,他嘟囔了起來:“一定要坐它回去嗎?” “大眼妹”的空間太小,不適合他這樣高個子的木頭乘坐。

  “你還有更好的交通工具嗎?”有本事他最好親自開林寶基尼送她回家。

  “這裡離家並不遠,走路不好嗎?”他喜歡走路,喜歡那種慢悠悠,懶洋洋的感覺。

  司空空心中正窩著火呢!他越要怎樣,她越是背道而馳。打開車門,她給他下最後通牒,“你到底要不要坐進來?”

  她的神色不太對勁,木頭也有開竅的時候,慕莊趕緊鑽進車裡,閉上眼不敢吐一言半語。“大眼妹”

  飛速開回家,留下滿屁股看不見的廢氣。

  “你不開心!”

  慕莊選擇了肯定句,即使司空空什麼也不說,他也能看出她不開心。

  我不開心,因為你,你害得我沒趕得及搶回成曄的那宗案子,如今又讓我在同事,尤其是肖伯納面前丟臉,我怎麼可能開心?

  這些話司空空說不出口,也沒有說出口的立場。

  她只好跳上床,拉上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蒙了起來。臨睡前,她還不忘叮囑他:“我們有約定,你不能向我這邊的床觀望,你只能站在小提琴架的那邊,屬於你的那邊。”

  知道她心情正差著呢!慕莊絲毫不敢違背她的意思,像個委屈的小媳婦縮在琴架後面,“你不吃午飯了嗎?”

  吃你個大頭鬼啊?氣都氣飽了,人家抓到一個明星,絕對具備明星的號召力,她找了個國際大腕。為何卻像街頭藝人一樣平庸?

  懶得理他,她索性埋頭裝睡。

  九把小提琴也擋不住她睡在床上的倩影,他卻遵照她的命令不敢越雷池半步。有點兒無聊,無聊得心煩意亂,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目光觸及的是陪他多年的寶貝,在這時刻,小提琴無疑是安撫他神經的最佳良藥。

  拿過弓,慕莊忘情地拉了起來,一曲比一曲更添激情,一刻比一刻更叫司空空煩躁難當。

  “煩死人了,除了拉琴你還會幹什麼?你就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嗎?”

  她的吼叫吼停了未完的音符,慕莊手中的弓竟然奇跡般地停住了。他依舊夾著小提琴,茫然地望著她,一副完全不知所措的模樣。

  那樣子讓司空空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朽木不可雕,雕也白雕——蒙上被子,她倒頭裝睡,企圖來個眼不見為淨。

  真的安靜了,只聽躡手躡腳的關門聲,隨後便是長長的寂靜。

  他……他走了?

  相處許久,他幾乎是足不出戶的。除了外出買音樂碟,他基本上不出門,是徹徹底底的家養木頭。

  他不會是跟她賭氣離家出走吧?

  不會不會!他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他單純的個性跟小孩子又有什麼區別呢?說不定這一賭氣就再也不見了人影。

  兩種思緒在腦中交替出現,不好的預感頻頻現身。掀起被子,司空空顧不得穿外衣,直奔到電梯。

  他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再怎麼說,他也是她的搖錢樹,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別說是錢,她連片葉子也搖不下來。

  顧不得帶上大眼妹,司空空邁開雙腿,四處奔跑著,期望在下一個轉彎處看見慕莊高大的身影。

  不知找了多久,就在她漸失希望的前一刻,她突然聽見了節奏輕快的小提琴聲。那樂聲幾乎有一種不可抗拒的魔力,讓聽到它的人不自覺地向它靠攏,融進那輕快的節奏中跳舞。

  不懂古典音樂,司空空卻瞭解現代最熱門的樂曲。那是大河之舞——《舞之魂》的片段,小提琴所奏出的跳躍的節奏將愛爾蘭的踢踏舞之靈魂完美地展現,連司空空都忍不住想舒展身體。

  能用小提琴聲讓都市人停下腳步,駐足觀望的只有一人,不用懷疑,司空空慢慢向人群的中心靠攏。

  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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