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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走過青澀的年華,兩個成熟的男人用互拍肩膀代替了千言萬語。接過蕭何手中的行李,向瑉竟發現六年的時間讓面前的這個男人蒼老了許多。

  “怎麼突然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會長住在維也納呢!你走了六年,竟然毫無消息,你還當我是朋友嗎?”

  蕭何抿緊的唇角帶過一絲笑容,很牽強,“就因為當你是朋友,所以才不想煩你啊!”太多的苦他一個人背負就足夠了。

  即使他不說,光看他的神色和眉眼間的細紋,向瑉也足以判斷蕭何這六年過得並不快樂。太多的苦積壓在他的臉上,累出了歲月的痕跡。

  “練琴很辛苦吧?”

  即使蕭何不跟他聯絡,向瑉依然關注著好友在維也納的點滴。每週向瑉都會登陸維也納的鋼琴家協會專業網站,可總不見蕭何的動向,這六年他在忙些什麼?察覺氣氛有些凝固,向瑉開起了玩笑。

  “什麼時候在金色大廳開獨奏音樂會啊?我這輩子是沒希望站在那個大廳裡了,好歹沾沾你的光啊! ”

  他的話讓蕭何的笑容僵在半空中,來不及收拾自己的表情,他岔開話題:“別說我了,你被譽為國內最有前途的青年作曲家,你的前途才是無可限量呢!”

  “哪有你銳得那麼誇張。”向瑉最近正在和成曄合作。經過六年的蹉跎,成曄的鋼琴曲需要增添全新的元素,而向瑉自認能擔此重任,因此兩個人一見如故,合作事宜眼看就要開始。

  曾經的偶像成為合作的對象,向瑉實現了人生第一個夢想。

  “你呢?在維也納金色大廳召開你的獨奏音樂會不是你多年的夢想嗎?難道你不想實現?”

  被問到痛處,蕭何闊步走在前方,聲音從上空飄到了向瑉的耳中,“不會有什麼獨奏音樂會,再也不會有了。”

  這是怎麼說的?即使在國內,蕭何也算年輕一輩鋼琴家中的佼佼者,去維也納進修了六年,他怎麼變得那麼失落?

  “蕭何!蕭何!”追上他的腳步,向瑉要問個清楚,“你這次回國有什麼打算?”

  “打算回母校做個鋼琴老師。”這就是蕭何對未來全部的打算,他就像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罪人,對未來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期盼。生活對他來說越簡單越好,他只想大口呼吸。

  他要做鋼琴老師?蕭何的未來曾被設想過許多種,即使是其中最差勁的,也比做一個鋼琴老師好得多。

  追上去,向瑉用身體擋住了蕭何的去路,“你在維也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也沒發生,我只是想活得簡單點兒。”如果當初他也能這樣現實,就不會失去那麼多割捨不下的東西,“別談我了,你過得怎麼樣?有女朋友了嗎?”

  跟他一起生活了六年的池硯算不算?片刻的沉默讓蕭何讀懂了他的神情,“瞧你沉思的表情八成是有了吧!她是怎樣的女人?哪天我們見見面。”

  “等她有空的時候再說吧!”最近為了池池上學的事,池硯已經夠煩了。一個“父不詳”的小孩想上學並不難,可要繳納一定的費用對於池硯這種單親媽媽來說就不容易了。她不想向他們伸手,向瑉想幫忙都幫不上。

  說到感情,蕭何在國外六年,以他的個性和魅力,該交過幾個女朋友吧!

  “你呢?怎麼樣?在眾多的女朋友裡面有沒有讓你想娶回家做老婆的?”

  蕭何的笑容擰出層層苦澀,“我這輩子恐怕是不會結婚生子了。”

  他這是怎麼了?時隔六年,年少的衝勁不在了,夢想不在了,連正常人的情感都不在了。蕭何究竟還剩下了什麼?

  向瑉正想追上去,驀然發現街對面有個女生正手持盲棍穩穩當當地走在路上。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衝動,他的腳不自覺地奔跑起來,穿過車流,在下一個拐角處——她不見了。

  站在四岔路口,失去方向的人竟然是活在光明中的他。

  “聽說蕭老師是從維也納進修回來的。”

  “那不是很厲害?”

  “厲害什麼啊?他要是真厲害會回來做鋼琴老師?我怎麼沒看他去金色大廳演奏?那多威風!”

  “這倒也是哦!你說這蕭老師是不是很奇怪,每天上課、下課時就給我們彈琴,彈的也不是別的曲子,全都是成曄當年的經典曲目。什麼《迷霧》、《愛恨邊緣》、《你還記得我嗎》……”

  “像他這種學古典音樂的人,竟然會喜歡時尚鋼琴曲,還是那種老得掉牙的曲子,不是太奇怪了嘛!”

  向瑉坐在琴房十分鐘,聽來聽去只得出一個結論:蕭何在學生眼裡是“古怪”的代名詞。

  當年在這所學校裡,身為學生的蕭何還是很受歡迎的,即便是今天沒有鬧不出師生戀,也不該落得如此名聲吧?

  接近下課時間,蕭何坐到琴邊無語地彈起琴來。不是肖邦的,不是巴赫的,不是李斯特的,而是他正在跟向瑉合作的成曄的曲目,曾經的經典曲目。

  他彈得很動情,比起六年前年少自傲的蕭何,今日的他彈得更具煽動力,每個音符仿若彈在聽者的心上。

  動情曲也需有情人方能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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