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娶鬼為妻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惟有這一日,換下紅妝改素妝吧!最後一程沒有人會穿著紅妝出行的。

  日開拉拉身上的紅色衣衫,隨即握緊了手中的紅油紙傘,“我想穿著這樣跟你一道出門——看上去我很像已經做了你的新娘。”

  紅妝新娘,她追逐的夢,他不肯娶鬼為妻,她便做人;他若不肯娶她為妻,她即做鬼。只是這一身紅妝,不換的。

  李別恨始終與日開保持著半步之遙,不靠近亦不遠離,冥冥中他們之間像系著一根紅線,剪不斷也割不開。

  “去那邊看看吧!那邊……那邊看上去人挺多的。”

  在岔道口,別恨忽然扯住了她身上的紅妝領著她向街市口邁去。日開望著他主動牽著她的手,心裡掠過一縷不安,不太像他的個性,太唐突了反倒有些陌生的感覺。他不是緊守著與她的界限,決不肯越雷池一步的嗎?

  “別恨,你……”他默然地轉身望著她,滿眼的清澈映出她一身紅妝,讓人不忍懷疑。日開吞下心中的懷疑轉送他一抹笑嫣,“沒事。”

  “那就前去看看吧!”生怕她再多問一句,他會招架不住壞了全盤計劃。

  兩人邊行邊望,日開猛然間發現自己身處人群的中問,四周吵吵嚷嚷的喧囂聲不知是為了誰,她四顧相望,左手握緊紅傘,右手……右手空空——別恨呢?

  “別恨!”

  她不停地轉著,轉著,一圈圈將自己困在孤獨裡,紅傘在她的手中轉動,影子圍著紅傘閃爍,她找不到支點。

  “別恨——”

  別恨呢?別恨去哪裡了?好多人,好多人的陽氣充斥在她的身邊,她覺得有些頭暈,手倏地握緊了紅傘的傘柄,緊得不能鬆開。

  這是哪裡?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圍在她的身邊,迷離的眼四下望著,日開看到了一片縹緲的道袍。

  不願意相信,那懷疑的萌芽卻在她的心底開花結果。別恨騙了她。他想十什麼?毀了她的魂嗎?

  “走開!你們統統走開!”日開推著身邊的人,想要往外沖,卻被層層人牆阻擋。喧囂聲此起彼伏,充斥在她的耳中像一把把捆鬼鎖鎖住她的五臟六腑。

  還有那道士的咒語,如如念直念進她的骨髓裡,她煩躁的魂魄想要竄出張金鵲的身體。不可以,不可以魂魄離體——日開一遍遍地重複著口令,支撐著自己說什麼也不放棄的信念。

  我要做別恨的妻,我不可以放棄這個肉身,因為我是見日開。

  信念支撐起她的身體,日開收起紅油紙傘,手握傘柄掃蕩身邊的人群,“走開!全部走開!”

  “張家小姐瘋了嗎?張家小姐瘋了!”人群在轟動,日開順著人的氣息洶湧澎湃。

  她的眼中充斥著血的色彩,遙望周遭,還是看不見別恨的影子,卻見王大力粗壯的身形,還有那飄飄忽忽的道袍。是誰?是誰要張金鵲的肉身?王大力還是別恨?她可以容忍前者的答案,卻不能容下後者。

  迷茫間她看到了飄在半空中的老鬼頭,“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老鬼頭說得輕鬆,像是早就在等待這一天似的,“你要我給你時間,我給了,可你並沒有爭取到李別恨的心,現在是你該跟我走的時候了!”

  “你答應給我時間,你答應讓我去爭取機會。”

  “那是因為你擁有這把紅油紙傘,你讓我無法將你抓回陰曹地府。”這丫頭欺騙了李別恨,這把紅油紙傘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日開十二年前死的時候隨魂而生的護命傘,就是因為有著這把傘她才可以隨心所欲,才可以十二年不回地府,在人間飄蕩。

  那一夜,閻王下死令定要將她抓回地府。她哀求他幫忙,他不肯,她便使出紅油紙傘,來來往往幾下爭鬥,他在無意中傷了她。是憐憫還是真愛,他一個老鬼頭分不清,一咬牙答應了她的請求,給她時間。條件是,若李別恨明確表示不愛她,她便必須跟他回地府做鬼。

  鬼就是鬼,人便是人,亂不了方寸。

  是為她著想,也為自己找個伴,老鬼頭慫恿著她,要她放棄最後的堅持,“你還是算了吧?跟我回地府,或是轉世投胎或跟我一樣做個老鬼頭四處收魂魄,有什麼不好?”

  “不好!一點也不好!”日開不接受這樣的結局。她的手狂亂地舞在半空中,像一陣風想要找到漩渦的中點。

  望著她,眾人像看個怪物,“張家小姐怎麼了?我看她這樣子不像是瘋了,倒像是…中邪了嗎?”

  “一定是!一定是!只有中邪的人才會表現出這樣慌亂的樣子。”

  於是,人潮洶湧澎湃,湧起一陣陣起哄似的叫喊。

  “張家小姐中邪嘍!張家小姐中邪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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