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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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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日不接話,駱品只得代她作答,「她……是白衣。」 此言一出,眾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像在打量一個稀世怪物似的,東看西瞅,似在尋找她隱藏在裙裾下的尾巴。 「看來,六先生和夫人之間定有一段非同尋常的緣分了,以後有機會,定要與我們說道說道。」那幫人倒是轉得快,順順當當就把話題給轉回來了。 在斜日看來,還真是有趣呢! 駱品應承了一些人的請求,總算是將大夥兒給送出去了。原本只裝著書的青廬忽然多出這麼些黃白之物,耀得斜日的眼都睜不開了。 「我從前可不知道你在鄉里是這麼厲害的人物。」 她這算誇讚嗎?聽口氣不像。駱品接過兒子,她抱孩子時間長了,總嚷著手臂酸痛。一看就知道在流落到革嫫之前,她是從不做家事的小姐,受不得一點苦——可惜她失去記憶,要不然倒是能揣摩出她的出身——想必不凡。 「並非我刻意隱瞞,只是你從前並沒有問過我的過去。」她也算膽子大的,不問他的過去,不問他是否娶過妻,就這麼放心大膽地把自己的終身託付給他。萬一他是騙子或存心對她使壞,她連哭都來不及。 本以為一輩子不會再回鄉間,也用不著跟她透露他的底細,事到如今,也該跟她交個底。「我沒什麼了不起的,只是比旁人多讀了些書,鄉里鄉親看得起我,常請我開課講學,便有了『六先生』這個稱號。」 「青族人士駱品,家中排行老六,因學識廣博,為人謙卑識禮,特授『六先生』稱號,並賜青廬一座助其教書育人。」 她一字一句背誦著,狀似無意,卻字字刺入他的心扉,叫他好生疑惑——這本是先王賜他封號時所下的旨意,她如何背誦得出? 莫非她出自赤族之中? 「斜日,你當真記不起你家在何方?家裡都有些什麼人嗎?」 她的沉默在他的心口劃出一道無形的痕跡,他在等待的瞬間竟有些忐忑不安,是怕她想起什麼,離開他嗎?還是他在期待她回歸原位,還他自由? 一切皆是迷惘。 向來獨立的她竟然在這種時刻摟住了他的頸項,拿出久不使用的嬌態迷惑他的神志,她湊到他的耳旁軟語呢喃:「這裡就是我的家,你和修竹便是我的家人啊!我……怎麼會不記得?」 一番話頓時叫他酥了骨頭,她有他從未發覺的媚,她的身上究竟還有多少他該知道的秘密? 據說是為了養家糊口,六先生駱品重新在青廬裡開壇授課,許多青族、銀族、金族人士將家中子弟送來請他賜教。 眼見著家裡來來往往,全是些非富即貴的人物,斜日又開始過起她有的吃就吃,沒的吃就浴日光的等死生活。 可以如此逍遙自在,還多虧她的肚子。 沒錯,她和駱品有了第二個寶貝,她叫她珠珠——本想叫她「豬豬」的,能像豬一樣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吃,這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可惜駱品嫌這名字用來稱呼女孩,根本就是對他們女兒的侮辱,這才改叫了「珠珠」,反正同音,她也就懶得去介意了。 生完了女兒,這日子更添無聊。有了銀子,便有了奶娘來照顧珠珠,小小年紀的修竹被逼著開始跟著他爹開蒙識字。還是有了銀子的緣故,家中多了閒錢請傭人做家事,斜日唯一可做的好像就剩下躺在搖椅裡享受日光沐浴了。 不過某些人似乎太不把她這個駱夫人放在眼裡了,整日裡在背後議論她這個白衣女人,說什麼名士娶了不知底細的白衣,又有人說她不夠資格當六先生的妻子,更有人勸駱品以此為由再娶賢妻。 如果光只是背後議論也就罷了,還有一堆一堆的妙齡女子三不五時以請教文章為名往這青廬裡鑽,壓根當她不存在噯! 也不想想,要是她真不存在,修竹和珠珠這兩個小的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石頭裡蹦出來的,還是隨便念幾卷書就跳出來了? 就她幾年來的觀察,夜裡熄了燈,拉上床帳,脫去衣衫,六先生也跟那些嘴裡念著「食色性也」的風流爺們差不多。 因為知道他是尋常男子,所以就她判斷他也會犯尋常男子犯的錯誤。重要的是防範于未然,偶爾她還是會敲敲邊鼓的。 比如這日斜陽當空,他是一卷書一杯茶活得好不自在,她蜷縮在搖椅裡曬著日光,舒服得像一隻卷了毛的貓——好不忍心打亂這等良辰美景。 不過為了這樣平靜的生活能長長久久,還是先斷了這一刻的舒適吧! 「近來廬裡進進出出,好像多了些女子。親親夫君,你可覺得?」 「我開廬教書向來不分男女,進進出出有幾個女子,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手不離卷,未將她的話認真。只當她少見多怪,才會把女子進學堂當成奇聞。「你來自異域,對我革嫫不太瞭解。我國女子不僅可以讀書識字,還能入朝為官,王宮裡多的是女官出入。先王駕去,還有意讓其妹當王。」 先王膝下留有一子,可不知緣何,病重時竟有意將革嫫的王位傳給長妹——這些都是駱品從宮裡出來的女官那兒聽來的,也不知真假。 斜日默默地歎了口氣,微不可聞,「就是讓女子挑起男人的擔子,才真是麻煩。」 「你說什麼?」 「我說女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斜日微眯起眼遙望當空紅日,神情肅然,「做個頭腦簡單的女子,逍遙自在地過著舒適的小日子不好嗎?需知道,能者多勞。能力太強往往不是好事,有時候甚至會給自己惹下殺身之禍。懶懶地混著日子,平靜地等待著明天的太陽,如此簡單的需求對某些女子來說……卻是一種奢望。」 她忽來的感歎令他無所適從,印象中他這個媳婦總是沒心沒肺的模樣,對吃穿都不太盡心,不像是能說出這些新鮮道理的樣子。他有些擔心她,「斜日,你還好吧?是不是最近我忙於授課,對你……」 「我是說那些老是往青廬跑的女子,」她打斷他的話,接下原本的話題,「要讀不會單獨請了西席回家教授啊?幹嗎非來這魚龍混雜的場所纏著你呢?」 說到底,她就是看不慣有人總是窺視她丈夫——她不喜歡有人盯著她的所有物,從小就不喜歡。 以為她是瞧不起女子識字,駱品還企圖開導她,「你要想識字,我也能教你。」在他印象裡,她好像從未看過書,她應該不識字吧!他猜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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