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空竹花開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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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我想過繼個兒子。」心裡怎麼想,嘴上便怎麼說,絲竹一語驚到滿桌人。 駱鳶飛更是含著竹筍,怔怔地盯著她好半晌,「絲竹,你說什麼呢?」 放下竹筷,絲竹平靜以對,「你不常回府,我一個人過日子,想從駱家旁系裡邊過繼個男孩做兒子,也算給你留個後。」 她這話聽上去怎麼像他快死了似的?駱鳶飛忍不住反駁:「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過繼什麼兒子?」他態度明確:堅決反對。 這盤岩石太硬,總有鬆動的碎石子吧!絲竹先抓住盼孫子盼得最心急的老人家,「老爺,您前兩天不是還催我趕緊給駱家生個孫子嘛!您看我這打算行嗎?」 想要自家孫子是一回事,可過繼個男孩做孫子又是一回事,「這事再商量商量吧!你和老三都還年輕,還有的是時間……」 說這話駱老爺子自己都心虛,兒子一年中住在媳婦房裡的日子不用雙手,伸出五根手指頭就能數過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年比一年來得冷淡,在這種狀況下,能蹦出孫子才有鬼呢! 「我覺得絲竹這主意挺好。」 獸行媳婦、猛兒她娘——阿野永遠站在弟妹這一邊,想當初要不是絲竹極力撮合,她早就自縊了,哪兒還會有今天的猛兒,她們母女倆的命等於是絲竹給的。這三年,眼見著絲竹為了這個家忙裡忙外,她幫不上什麼忙,給絲竹支持是她唯一能做的。 在阿野看來,絲竹做的每項決定都是正確的,除了嫁給駱鳶飛——她小叔。 如果說她丈夫駱獸行壞在明面上,那她這位小叔子就是煙熏竹子——從骨子裡黑了! 放著這麼好的媳婦在家裡他不要,成天出入青樓楚館,圍著美女打轉。說是為了作畫,可這三年來也沒見小叔子畫出幾幅驚世之作來啊! 「絲竹白天帶著小財忙商行裡的大事,晚上還得料理家裡的小事。去年小勢嫁了人,絲竹更是孤單了,忙了一天回到房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過繼個孩子,總算是有了個安慰。」既然丈夫這個男人已經靠不住了,只好為自己年老做準備。過繼個兒子,好歹等絲竹老了,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可以倚靠。 阿野可是全心為絲竹做打算,總覺得以小叔子目前的形勢發展下去,再娶個媳婦是遲早的事,還是先捆個兒子在身邊安心一點。 「小叔子,反正你也不常回府,家裡就算多個人,於你也沒多大關係,這種事你就不要管啦!」 聽聽!聽聽!這叫什麼話? 「這是給我找兒子噯!」又不是隨便養條狗,他哪能不管?「要兒子我自己會生,用不著過繼。」 有他這句話就好,駱老爺子緊追不捨,「什麼時候生兒子?」 這分明是得寸進尺,懶得跟一大夥人繼續糾纏下去。他抓住事件的罪魁禍首,直接將她拖進房裡—— 「再做商議。」 「怎麼好端端地想過繼個兒子?」 她就坐在距離他一步之遙的梳粧檯前,她手裡握著的不是胭脂香粉,卻是一段竹子,一把刻刀。 她這做的是一張小巧的書桌嗎?約莫兩寸來長,大致形態已經做好,她正細細地刻著圖文、花飾。 「那盞竹燈籠呢?」他上回回臥房的時候,她正在用竹子做盞秀氣的燈籠。他想著等她做好後,要了來掛到空竹軒裡,竟忘了。 她示意裡邊的那只櫃子,「做好的玩意都收在櫃子裡了。」 他打開櫃子仔細看去,凡這房裡有的家具、擺設,她都用竹子做了一件小的收在櫃子裡,就連這竹燈籠也是仿她床頭那盞燭臺做的,看來看去似乎就差床沒刻了。 「你下一步要做床了?」 「床?床……最後做。」 床幃上的雕飾精巧又複雜,她不愛做,也不想做——他又怎會明白她的心思?就像他不明白她想過繼一個兒子到身邊,不只是因為寂寞,還是為他步下的另一手棋。 倘若有一天,她離開駱家,還有個人能代他挑起駱家這根大樑。她能為他做的,她全都做了,也只剩這麼多了。 「過繼的事……我決定了,六小叔家的修竹就很不錯,你要是有其他中意的人選也能對我說一聲。」 「修竹那是我堂弟,怎麼能過繼過來做兒子呢?這不是胡鬧嘛!」再怎麼說他也是青族中人,輩分禮數這種事是最在意的。 她卻是鐵了心堅持己見:「六小叔一個人帶著兒子不易,我已經找他商量過了,他沒意見。修竹那兒我也說了,他聽他爹的。」 這麼說,過繼的事根本就已經定下來了?她只是湊巧通知他一聲?要是他不回來吃這頓飯,是不是等修竹管他叫爹了,他還搞不清楚狀況? 「那你還假惺惺地找我商量什麼?」駱鳶飛有種被戲弄的感覺。大手揚起,床帳落下,他坐在床帳下緊鎖著她四平八穩的背影。 三年的時間令她經過無數歷練,他的怒火早已撼不動她半分! 「你要兒子,我們可以……可以自己生嘛!」自知理虧,他的語氣沒來由地降了下來。走到她的身旁,他奪下她手中的刻刀,說了句沒底氣的話:「年三十的晚上,拿著把刻刀多不吉利。你也忙了一天了,我們……我們早些歇息吧!」 「你這是在求歡嗎?」 求歡這個詞可以用在人身上嗎?他暗忖。 她的話直白,聽在他耳朵裡卻有幾分刻薄。只要能打消她把堂弟變兒子的想法,他不介意做回求歡的牲畜。 「絲竹,相信我,過了今夜,你絕對不會再提過繼的事。」他傾身上前,吻住她有些冰冷的唇…… 「夫人,您認小少爺那天宴請賓客的名單出來了,您看還有什麼……」 眼前的場景讓突然闖進來的小財斷了下面的話,她已經吐出的話卻足以讓駱鳶飛無力將床笫間的親密繼續下去。 「你一個人完全可以當這個家,我留下來又有何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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