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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我答應禦臨隨不做牆頭草,哪裡也不倒——你覺得這場交易怎麼樣?”他自認為這場交易做得划算極了,基本上是毫不付出,全然賺到。

  流火不敢苟同地直搖頭,“只怕到時候由不得你保持中立。”就算禦臨王對他不再寄予期望,他幫飛馬山的法師一族找回了惹衣,他們能輕易饒了他?“再怎麼說你也是奧達的師叔。”

  “當年那個身為法師的步忍被他們丟進了山谷裡,現在的步忍是術士——奧達忘了,我記著就成。”這個簡單,他不在意地把它丟到一旁。

  好吧!就算他對飛馬山那幫人夠狠心,她的霸聖金堂還養著一個令她萬般頭疼的傢伙,“那……惹衣那個飯桶你怎麼解決?”

  “她?我早就交給青燈了,是青燈找到她的,自然得由青燈負責她的將來。”

  他一推三六五,把懶人個性發揮得淋漓盡致——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管得太多隻會累了自己。當年要不是他勤快地攬下舞雩臨終前丟下的責任,也不會跟禦臨王朝的三代帝王糾纏了六十餘年——現在光是想想都累。還要他再接著輔助禦臨正統的後人,歇了吧!

  “而且,我不認為惹衣對繼承大統有興趣。”他倒覺得惹衣那小丫頭對和尚的興趣幾乎等同於她對吃飯的熱衷度。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那幫跪著贖罪的宮女、侍官都頂不住了。想著大婚的吉時將近,王后尚未準備好,他們急得眼淚直掉,一聲聲喊著:“請王后疼惜奴才,請王后著妝大婚,請王后……”

  流火幾乎都把他們給忘記了,睇了一眼步忍她需要搞清楚,“我這個王后到底是嫁給你還是嫁給禦臨隨那小子?”

  “當然是我。”要不他這交易做得就徹底蝕本了,虧得連夫人都賠上了。

  “你同我成親,當著來參加大婚的那些臣子的面?”她兩眼努力瞪著他,“你當他們不認識禦臨王是吧?”

  步忍歪著嘴笑看著她,“依照禦臨王朝的傳統,王上大婚是隔著一種特製的黃簾單獨進行的。你可以看到簾外的人,簾外的人卻看不見你。”在暗天閣待了整整一甲子,他研究出有關禦臨王朝的東西多了去了。

  “現在,”他拉開殿門,示意她看看門外跪了一地的人,“你可以讓他們起來了吧!”

  流火不耐煩地揮揮手,“起來,都起來吧!”

  被新任王后嚇壞了的宮女、侍官跪在原地,動都不敢動,嘴裡還口口聲聲喊著:“奴才們錯了,奴才們惹主子不高興了,奴才們罪該萬死。”

  剛剛請了半天,他們仍是跪著,也不知浪費了她多少精力,她得賺回來。她沖跪在地下的那班人招招手,無比溫柔地開了口:“你們想讓我高興,是不是?”

  她的眼神充滿算計,步忍知道,有人要倒黴了。

  果不其然,只聽流火小姐說道:“每人一兩金子送我當大婚賀禮,我一定會很高興。”

  正如步忍所說,舉行大婚儀式時有塊巨大的黃簾將他們與諸位臣子隔了開來。她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人,可他們卻無法一覽她的容貌。

  在前來參拜新後的人中,流火見到了她一直想見卻又怕見的人——汝嫣尋的二娘,她的親娘。

  她怔怔地望著娘親溫婉的臉龐,眼神癡迷。上回在汝嫣府未及細看,這一次仔細打量著娘親,她忽然發現娘親比記憶中老了許多,眼角閃亮的光芒卻顯示著她所擁有的幸福。

  步忍說得對,無論怎樣,身為女兒,她總希望娘親幸福,那是她本該擁有的。

  她的思緒任意放飛到兒時,卻聽主持大婚的侍官喊道:“拜高堂——”

  她直直地站在那裡,忽然一隻溫暖的手牽住了她的。緊緊的,將她的小手包裹在他的掌心裡。他的身子轉了個方向,對著她娘親站立的方向直直地跪拜下去。

  流火忽然眼前一熱,跟著他雙膝及地,沖著那個看不見她的娘親重重地磕了頭。

  她十四歲以後餘下的人生是娘親賣了自己交換給她的;她和步忍日後幸福的生活是娘親送給她的。

  黃簾外的女人似心有感應,沖著殿上頷首一笑。那一刻,流火覺得她與娘親的目光相遇了,心也再度合到了一起。

  與尋常皇宮家宴不同,今天的大殿裡除了平日上朝的大臣以及他們的家眷,還多了禦臨王親自邀請的客人——比如青燈,還有永遠跟在他身後的小拖油瓶——惹衣。

  望著裝點華美的宮殿,想想不久前自己還只是花樓的一名漿洗工,惹衣只覺身在夢境。既然是夢,就可以夢得更美一點。

  偏過頭望向身旁的青燈,她只覺得美夢一直在延續。

  “你娶我好不好?”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她昂著頭重申:“你娶我,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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