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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幹嗎走得這麼快?”花蕾氣喘吁吁地跑過去,一把。拉住了她,“你難得來報社一趟,也不坐下來跟同事們好好聊聊。”

  她的手上並沒有剛剛的紙袋,未央松了口氣,連神情也跟著放鬆下來,“不了,我還有點事,就不留下來了。你不忙嗎?這個時候出來沒問題?我是說,邵徹那麼忙,你作為他的助手,恐怕也跟著他忙得不亦樂乎吧!”轉念一想,自己的口氣好像不是很恰當,未央急著辯解,“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我是說……”她究竟要說什麼,連她自己也糊塗了。

  拍拍她的手背,花蕾示意她冷靜一些,“慢慢說,不用著急,也不用在意我是否會因為你的言語而生氣。”拉著她坐在廣場旁邊的石凳上,兩個女子沐浴在陽光中享受著結婚之後就再難有的平靜。

  “未央,我知道你和總編之間出了問題。”

  花蕾一語道破,她不習慣拐彎抹角,那會讓她忘了自己原本想說的話,更會讓她忘了自己是花蕾,那個曾經年過三十依然沒有男人追,最後卻憑藉“帶球跑”才嫁出去的花蕾。

  “正像你說的那樣,我跟邵徹搭檔這麼長時間,我很清楚他的為人,也瞭解他的情緒變化。這段時間,尤其是從這週一開始,他的情緒明顯不對。我想,這世界上除了你,沒有人能夠如此輕易地掌控他的情緒。”

  未央苦笑,不知道該為花蕾的這番話給出怎樣的評價。她尚能撼動邵徹的情緒,這是件值得慶祝的事,至少證明她對邵徹還有些許的影響力,並不是毫無意義。只是,用離婚做代價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花蕾,你知道有時候我有多嫉妒你嗎?”未央突然開口,說出了埋藏在自己心中三年的秘密,“從三年前邵徹升為總編開始,你就以他的助理身份存在于他的身邊。甚至於更早以前,在我還沒有進報社,還沒有認識邵徹的時候,你就已經在他的身邊。你比我更早認識他,與他相處的時間更長,對他的工作幫助更大,每天與他相對的機會更多,你甚至比我更瞭解他的心思,懂得他的需要。這讓我很不舒服,你明白嗎,花蕾?”

  “你終於說出來了。”花蕾很平靜地接受她的話,像是早已知道答案,只是在等待她親口說出來。

  她的平靜卻愈發地叫未央難堪,“我不想說這些的,說這些好像……好像顯得我……我很小氣,我很沒自信,我不相信邵徹。其實不是這樣子的,我只是嫉妒,嫉妒你可以比我這個做老婆的更貼近邵徹。”

  未央並不以為花蕾與邵徹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事實上,邵徹不會做出那種事,花蕾更不會。他們倆的人格她都相信,然而心頭那股不平衡的感覺卻傾倒了三年。

  “我好想以你的身份陪在邵徹的身邊,我不想看到那麼沒用的自己。每天只能寫一些算不上動人的文字發表在週末情感版塊上,我更不想像個黃臉婆一般整日埋首於家裡。黃臉婆?這樣說並不準確。”

  未央抹了把臉,想讓自己的情緒更清醒一些,“我甚至連黃臉婆都算不上,我用不著精心準備飯菜,家裡沒有

  公婆需要奉養,洗衣服有全自動的機器,熨衣服被邵徹貶為多餘。就連孩子,我根本沒有孩子可以照顧。我只有一隻狗,一隻連上廁所都會自己關門的賴皮狗。”

  花蕾的猜測得到了證實,未央和邵徹之間真的出現了問題,看樣子,他們的問題還不小。

  “未央,你知道嗎?兩年前,我差點和我老公離婚了。”

  未央側目,一直都聽說花蕾和她老公親密得不得了,他們差點離婚?

  她的沉默給了花蕾開口的機會,“兩年前,我剛生寶寶不久,有一次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好像是很小的事情,小到我都忘了究竟是什麼,總之導火線點燃了,我和我老公徹底地爆發了起來。我說他從未愛過我,只是因為我懷孕了,他才不得不負起責任娶了我。他被我吼得莫名其妙,也不做解釋,在我最為光火的時候,獨自一人出去了。你能想像那種情景嗎?”

  就像言情小說裡常常描寫的那樣,女主角懷孕了,男主角誓言要娶她,女人認定男人是因為孩子才做出這番決定。於是,兩個人像是杠上了。男人就是不解釋,女人聽不見那句“我愛你”,寧可帶著孩子去死,也不肯依附她所愛的人。

  那時候的花蕾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帶著孩子回了娘家,死撐著就是不肯回到老公的身邊。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她老公也不去接她,捱到最後便捱到了離婚邊緣。

  “後來呢?你們是怎麼和好的?”未央迫切地想知道故事的結局,即使理智上認定了要離婚,可是只要能看見一點點曙光,她都不肯輕言放棄。

  回想起當時的情形,花蕾的嘴角溢出點點笑意,仿若回到了那個時候傻氣又頑固的自己,“他借著看寶寶的名義來見我,抱著寶寶他就出去了;一句話也沒跟我說。我又是失望又是生氣,還有更多失去愛情的悲哀,結果趁著他抱著寶寶離開的那段時間,大哭起來,直哭得天昏地暗,卻看見他呆愣地將寶寶塞進我懷裡,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哇!居然還有這麼厲害的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換作未央恐怕早就將他給休掉了。

  花蕾當時也氣壞了,心一橫,她也是有經濟實力的女性。反正嫁也嫁過了,又不會再被人叫作“老姑娘”,離婚就離婚。

  她打定主意跟他離婚,連離婚協議書都起草好了。等到晚上幫寶寶洗澡的時候,驀然發現寶寶的衣服裡塞著一封信,是他寫給她的。

  信中將她對他所有的埋怨、誤會和憤怒全都解釋清楚了。娶她不是因為孩子,寶寶只是給了他開口求婚的契機,愛她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他以為她都知道,所以他從未說出口。

  聽著花蕾完整地重複出那封信的內容,未央差點要哭了,“你就這樣原諒了他?”

  “我不知道除了回到愛我的他的身邊,我還能做些什麼?”花蕾的笑很輕很淡,那是融合了婚姻、愛情和生活之後的恬淡,是愛最美麗,也是最神聖的模樣。

  “當晚我抱著寶寶走下樓,遠遠地就看見他靠著車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地上全是煙頭,想來他站在那裡已經很長時間了。他怕我不肯原諒他,擔心又害怕地來回踱步,卻又不敢貿然地闖進去惹我生氣。看見了吧?這就是男人,天底下頭號傻男人。”卻是她最愛的男人。

  當愛太過深厚,於是我們害怕傷害。怕愛變成雙刃劍傷了所愛的人,也殺了自己敢愛的心。我們裹足不前,我們徘徊難決,所有的一切只是因為我們太愛……太愛那個人。

  “有些時候,我們以為對方知道我們的意思。畢竟,結婚那麼久了,都老夫老妻了,總以為有些話無須語言。其實,你不懂我的心,連我們自己很多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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