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姑娘九斤半 | 上頁 下頁
三十二


  “你當真不回王宮了?”

  “回去當王上?我從來不想坐到那個位置上,其實永賢比我更適合治理革嫫,只是我母親固執地認為只有我才配繼承她的大統。”

  他有些絮叨地跟她聊起了他的家事,那些被封存在王宮秘檔裡的王室醜聞——

  我的母親——革嫫最尊貴的女人迎了我的父親進宮。父親一心一意地愛戀著母親,母親愛戀的到底是權力還是其他,我和父親都無從得知。

  母親生下我以後認為今後革嫫有了繼承人,便將心更多地放在了政事上。父親知道母親注重邊關軍事,自請去邊關拓疆。

  從文的父親習武以後為母親打下多少疆土尚未可知,宮裡就傳出消息,父親在邊陲有了別的女人,還陸續生下了兩個兒子。

  母親笑笑,未做多言,請跟隨她多年的黑衣人帶回了那個女人和孩子。

  人帶回來了,那個女人抱著兩個兒子跪在殿前瑟瑟發抖,只求母親留她的孩子一條性命。

  母親仍是笑笑,問這孩子叫什麼。

  女人搖搖頭回說,他父親尚未給他取名。

  那就叫永閑吧!永遠的永,賦閑的閑——母親指著大些的孩子說,能永生做個閒人也是人生一大美事,餘下的那個孩子便叫二閑好了。

  女人留了下來,封了夫人,被安奉在宮裡一座殿宇內。她日日守著永閑、二閑,等著她的夫君——本該是革嫫女主的丈夫。

  父親從邊關回來了,跪在母親的床前,一句解釋的話也未說。母親只是笑笑,讓宮人領他去看看他的女人和兒子。

  母親寢宮的門在父親走出的那一瞬間緊緊闔上,直到父親病逝都不曾為她親自挑選的這位丈夫開啟過。

  父親卻沒有因此住進那個女人的殿宇,對那兩個孩子更是不管不問,我到現在也鬧不懂父親的心思,既然不愛又為什麼要跟那女人生下兩個孩子呢?

  二閑那時候還很小,好像什麼也不懂,可永閑已經能感覺到宮人們異樣的目光和輕慢的態度,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同是父親的孩子,他和我會有天差地壤之別。他事事謹慎小心,對我更是恪守君臣之誼,對母親……他總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

  沒幾年父親病故,之後不久母親也駕崩了。我順理成章繼承了大統,可到底心不在這上頭,便找了永閑來幫忙處理政事。向來只要是我說的事,永閑必定會極認真地去做。在理政這個位置上,他做得極好,比我更好。

  我賜他為永賢殿下,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成為永賢王上。

  “那你怎麼辦?”

  蘇紫衣很認真地問他,像他很認真地說希望永賢成為王上一般。

  “我?”嗣正攏了攏身上的皮袍子,夜涼如水,他覺著有些冷,“留在這裡開山種田打漁釀酒,有這麼多的事等著我去做呢!”

  “你真打算留下來當農夫?”她仍是不信。

  “我已讓永賢監國,你說我是真是假?”回望著她,他幾乎喃喃自語道:“我舍不下的紫衣只有一件。”

  這回她看得清楚,他臉上瞬間的緋紅,滲進了她的眼底。

  沒有婚嫁,沒有媒人高堂,甚至沒有鳳冠霞帔、大紅花轎,只是他自他的屋搬進了她的房裡。

  來年開春的時候,蘇紫衣的肚子微微隆起,嗣正打漁的功夫好了許多,常打回大魚給她補身子。

  這年大暑之日,她誕下了他們的女兒。小丫頭出生的時刻,晚風徐徐,場院裡聚集著正在納涼的莊戶人,斜陽正正好。

  就取名斜日吧!

  嗣正褪下手腕上的紫玉珠掛到女兒的身上,笑得嘴都合不攏。

  他的女兒——他和紫衣頭一個孩子啊!

  斜日滿月的時候,嗣正拿出新釀的酒請莊子裡所有的人喝。眾人大醉,待他回到屋裡的時候,便不見了斜日。

  動作如此幹淨利落,除了豢養在宮中的黑衣人其他人再做不到。

  他一身白衣打算下山,出莊子的時候,紫衣——蘇紫衣就坐在湖邊。

  “風大,你身子還沒好,回屋躺著吧!”

  她不聽話地跑到他的跟前,“你要走了是不是?”

  他點點頭,又急著保證:“我很快就會回來。”

  “不會,你不會回來,你再也不會回來。我知道,你要回去了,重新穿回那身紫衣當你的王上,我知道最後的結果一定會是這樣。”

  所以他們之間不談婚嫁,想在一起的時候就在一起,等到不能在一起的那一刻,不妨坦蕩些——她曾不止一次地這樣告訴自己,可到底還是放不下,捨不得,是不是?

  嗣正不想再多做解釋,他也沒有時間跟她耗費,這世上還有另一個女子在等著他。他只是一再地保證:“我很快就會回來,相信我,我不是我父親,不會背棄自己的承諾。”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