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姑娘九斤半 | 上頁 下頁


  他起手倒了杯猴魁給她,“這茶泡到這會子味道剛剛好,你品品!品品,品出點道道來了嗎?”

  謀士是用來幹什麼的?

  給爺出主意的。

  謀士的話是用來幹什麼的?

  自然是用來實行的。

  九斤半的話之于二閑王是用來幹什麼的?

  當上諭一般遵照執行的。

  他照著她的話,不僅對拂景禮遇有嘉,還對西陵客以心臣服。不出半年的光景,西陵客已成為他麾下得力大將,還同拂景結了親。

  後來,革嫫大商人臨一水帶回了一位白衣女子,長相氣度與失蹤多年的斜日女主一模一樣。罷月女主微笑著將這名白衣女子請回了斜陽殿暫且住下,說是對她的真實身份還要再做敲定。

  九斤半對二閑王說,接下來宮中會有大變化。

  如她所言,某夜,王府中多了一身白衣。閉門密談之後不到兩個時辰,二閑王再度悄悄進了宮中。不是去覲見女主,不是去會什麼貴人,他要見的只有她——青衣宮人九斤半。

  “女主,我是說斜日女主去找你了?”

  二閑王癡癡地偏望著她,“你怎麼敢肯定那位白衣女子就是失蹤幾年的斜日?”

  九斤半含笑道:“我伺候主子多年,對她再熟悉不過。這世間相貌相似之人何其多也,可主子那份容納天下的氣度,旁人是再沒有的。”

  二閑王點點頭,她道得極是。斜日的那份器宇是與生俱來的,他身上沒有,她妹妹罷月身上沒有,她王兄滄江身上沒有,連她父王——他的王兄——永賢身上也沒有。

  那是屬於革嫫王朝獨一無二的氣息,是自血緣上延續下來的,外人再學不來。

  他沉迷良久,九斤半以為他還在懷疑斜日女主的身份,拉過他來又說:“現在關鍵的是,你手裡的那些兵馬是幫斜日女主還是幫罷月女主?”國無二主,那把椅子到底只容得下一人。

  對政事向來沒把握的二閑王立刻舉手投降,“我可不可以誰也不幫,就這麼坐著看?”

  想省事?這個懶人!九斤半睇著他,“不管是斜日女主還是罷月女主,她們終有一人能登上那把王椅。不管她們姐妹誰坐上去了,到頭來找你算起總賬,落個“坐山觀虎鬥”的罪名,我的爺,我的爺的爺的爺,你還是死路一條。”

  這樣說來好像不管不行嘍?

  “九斤半,你希望我幫誰?”

  她默然,答案不言而喻,她心中承認的主子自始至終只有一人。

  二閑王抓住機會開出他憋在心中許久的要求:“要我幫斜日奪回王位可以,但你得先答應我個條件。”

  這倒好笑了,“有條件你同主子說,跟我這裡嘀咕什麼?”又不是幫她當上這天下的主人。

  “我這個條件不是同你主子講的,就是得你答應。你若應了,我便幫你主子,替你報了提攜之恩;你若不應,我便揣著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馬看她們兩姐妹鬥去。那把椅子歸誰坐,與我何干?大不了到頭來當個名副其實的閑王,日日吃幾口閑飯喝幾口閑酒混吃等死就是了。”

  耍潑皮?他是幹將!

  九斤半兩手一攤,無奈地應了:“好吧好吧,且聽你怎麼說。”答不答應?再說!

  “我助你主子重掌王印,事成之後,你——跟了我。”

  九斤半一怔,從未料到,他的要求竟是這個,“什麼叫跟了你?當宮人還是做丫鬟?你府裡還缺人伺候嗎?”

  他凝望著她呢喃:“只缺你一個。”

  九斤半一眨不眨地瞧著他良久,忽然轉身猛拍他的肩膀,“我的爺,別取笑我了,您這招還是用在那些花衣舞娘身上吧!想讓我既當宮人伺候你,又做謀士幫你出謀劃策是吧?”她爽快地一口氣應了下來,“沒問題,反正去哪裡當宮人都是伺候主子,只要女主肯放人,我就跟你進王府。”

  二閑王萬料不到她這麼爽快就答應了,還有點回不過味來,傻愣愣地瞧著她。

  卻聽九斤半道:“反正再過一年零五個月我就被放出宮,還鄉過自在日子了,這餘下的日子待哪兒不是待啊!”

  啊?她還是心心念念要還鄉啊?

  這下輪到二閑王得好好謀劃謀劃了。

  不過是幾月的光景,那把天下第一等的椅子就換人坐了。

  於九斤半這個青衣小宮人而言,日子本來並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這日,那個只會花天酒地的笨蛋王爺跑來找她兌現承諾,他手裡還拿著斜日女主將她賜到王府當差的牌子。再想賴,也賴不過去了。

  收拾收拾包袱,除了幾件隨穿的衣裳,她並沒有多餘的家什。平日裡使的物件都是宮中之物,按例是不許帶走的。她要使什麼,想來王府中斷不會缺,帶在身邊也沒用。這下反倒便宜了,幾件衣裳一點餘下的私房錢,包袱一裹,她便上了王府的馬車。

  出差去也。

  以為他那樣貪圖享樂的王爺,隨駕的馬車必定也是華麗異常。不想竟是這樣普通的一架馬車、一匹老馬,慢慢悠悠地顛簸在青石道上。

  一路無語,他雙手攏在袖中兀自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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