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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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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陽緊盯著馬奴半晌竟說不出一個字來,那老婆婆不是死在馬奴手上,分明是因她而亡啊! 馬奴聽董宣當著公主的面欲問其罪,趕緊跪到公主跟前,「馬奴有內情向公主殿下稟報。」 董宣抓著他的話接下去:「有什麼內情還是到衙內說吧!」 馬奴心下清楚,若他跟著這位敢得罪陰貴人兄弟的縣令回了衙內,那還可能活著出來嗎?他說什麼也不會跟著董宣走的。 他們彼此的心思湖陽都清楚,她只是不動聲色對著董宣丟下句話:「董大人,就在這裡問吧!」 當街問案?正中董宣下懷。他將幾樁命案一一道來。 馬奴看公主殿下面無表情,有恃無恐地滿口招認:「是我做的又怎樣?我不過是打了那老太婆幾拳,誰曉得她那麼不禁打,居然就這麼給打死了。」 「這麼說,你是承認自己打死了老婆婆嘍?」董宣等的就是這句話。 馬奴也不抵賴,只道:「一介賤民罷了,大不了賠錢就是。你要多少錢?說個數,我改日找人給那老傢伙送去。」 董宣也不搭理他,從書辦手中接過錄下的供狀,對馬奴道:「你這等胡作非為的人,既然承認了所做之事,可敢畫押?」 這一激,叫馬奴跳下車駕,抓過筆來,大筆一揮便畫了供,他嘴裡還嚷嚷著:「我倒要看你能拿大爺我怎麼辦?」 湖陽想叫繁錦拉住他,可看董宣手裡那已經畫押的供狀,心知為時已晚,她只得命人將馬奴押住。怎奈馬奴氣結當頭,掙脫開束縛他的侍衛,對著董宣叫嚷:「你算什麼東西?敢掃了公主殿下的體面?」 馬奴話還沒落音,董宣令一干人將其拽住,斷喝一聲:「來人,把他給我砍了!」 「慢!」到了這步,湖陽心知不管她再怎麼氣馬奴,若再不出聲,馬奴這條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湖陽下了鳳輦,步到董宣面前,長歎一聲,她無奈地望著他,「董縣令,家奴有錯,還是交由我這個主子來懲罰他吧!」 董宣恭恭敬敬地朝她先施了禮方說:「若馬奴犯了公主府的家法,臣不敢越俎代庖。然如今馬奴犯下人命四條,為非作歹之事更有六十餘樁。若是將馬奴交給了公主殿下,他所犯下的這一樁樁一件件,臣如何向因他家破人亡的人交代?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他說得懇切,湖陽明白他的話字字在理。可是看著馬奴,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她知道,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她面前。 最後看了一眼馬奴,湖陽冷靜地對董宣道:「只要您能饒他一命,我願做任何事。」 董宣滿臉的公事公辦,「任何事也換不回死在他手上的人命。」 「我……劉黃……求你。」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湖陽折身跪在了他的面前。 董宣先是一驚,他下意識想伸手扶起湖陽,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個掛著一臉看好戲表情的馬奴,他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他歎道:「早知今日,當初就該對家奴好生管教,現在——為時已晚。」 他揮手招呼縣衛,一干人上前將馬奴按倒在地。馬奴見情勢不妙,朝湖陽大聲呼救:「公主!公主,您救馬奴,馬奴向主子發過誓,要終身守護在公主身邊。馬奴不能失言!馬奴不能——」 他話音未了,縣衛飛起一刀,馬奴血淋淋的腦袋就滾落到湖陽的面前。 不用再守護在她的身邊,他可以去地下陪他的主子了。 皇上聽聞湖陽公主病了,忙傳了御醫親自診脈。御醫回來稟報,說公主受了驚嚇,鬱結于胸,連日高熱不退,大有不好之勢。 向來把這個姐姐看得極重的皇上聽了這話還了得,連夜親自趕往公主府,也不要宮人通報,也不命公主府的奴僕接駕,三步並作兩步直走到公主榻前。 連日的高熱讓湖陽神情恍惚,見到皇上,她動了動嘴皮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回事?朕讓你們照顧好長姐,你們這幫奴才都幹什麼去了?這才幾天的工夫,長姐就虛弱到這步田地。給朕小心伺候著,長姐要是有什麼事,朕讓你們一個個都去陪葬。」 皇上動了天怒,隨侍公主的宮人侍女以繁錦為首全都跪了下來。公主府裡裡外外跪了滿屋子的人,看著直叫人眼暈。 皇上四下看了看,發現眾多奴僕中唯獨少了這些年一直守在湖陽公主身旁的馬奴。他頓時來了氣,「馬奴呢?那個狗奴才跑哪裡去了?主子病成這副模樣,他還在外頭逍遙快活,他是怎麼當的管事?要是做不好公主府的管事,索性施了宮刑,給朕進宮伺候著。」 繁錦忙上前稟告:「馬奴前日已被洛陽縣令董大人正法了。」 「什麼?」 不用繁錦詳稟,單這一句話便叫皇上全都明白了——湖陽怕正是因為馬奴之事才一夕之間病入膏肓。 「這個董宣啊董宣,好大的膽子!」皇上長袍一揮喝命身邊的宮人,「去給朕把洛陽縣令叫來,就叫到公主病榻前,朕要好好審審這個董少平!」 將他調回都城這才幾天的工夫,居然把長姐身邊的馬奴給殺了,還是當著長姐的面。這董少平到底要給他闖出多大的禍來啊? 皇上身邊的宮人連夜親自傳喚,董宣當即明白形勢不妙,怕是跟湖陽公主脫不開干係吧! 他自己還罷了,縣衙內從書辦到縣衛一個個都為他擔心不已,「大人,你開罪了皇上最最寵信的湖陽公主,這可如何是好哦?」連夜來傳,只怕……凶多吉少啊! 「我早就料到此事不會輕易了結。」董宣早有準備,「來人啊,把我帶進都城的棺材給我抬出來。」 他重返都城洛陽時曾帶了一口棺材,這棺材跟隨他可有些年頭了。 當年,他執意將公孫丹處以極刑。陰貴人的兄弟大司寇陰宏羅織他的罪名,將他判了死罪。母親備了這口棺材趕到法場要為他收屍,行刑前聖旨送到,他撿回了這條小命,卻被貶了官。他帶著這口當時沒派上用場的棺材去了江夏做太守,又帶著這口棺材重回洛陽。 他早該死了,這些多活的年頭是他撿回來的,他賺到了。 所以,他沒什麼可怕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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