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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對於阿粉所做的一切瘋狂舉動,嚴悔並沒有拒絕。他就像一具蠟像,任她所為。他是想看看,對她,他到底還會存著怎樣的反應。

  她吻他,啃他,讓兩個人的肌膚相互摩挲,尋找彼此最熟悉的溫度。

  她的唇從他的眼瞼垂到他的鼻尖、唇角、下頜,而後是胸,是腹肌,她繼續向下探索……

  “電話來了……請接電話……”

  嚴悔個性化的手機鈴聲從他緊握的手心裡傳來,打破了阿粉所有激情的舉動。她迷離的眼神逐漸清醒,目光所及是幻滅的自己和冷靜的他。

  他將她推開,獨自坐起身,然後接通電話,“喂!”

  阿粉注意到他說話的時候,還沾著她的味道的薄唇竟在微微地顫抖。像是等待許久的邀請終於被批准,他的緊張與激動連成一線,關閉在他緊抿的唇齒之間。

  “我是嚴悔。”

  “我是康柔翰。”

  是她?真的是她打來的電話?第幾天了,她終於撥打了這個號碼。他揉了揉眼睛,希望自己能表現得輕鬆一些,“什麼事?”

  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他不催促她,只是靜等著。

  “來醫院一趟,我有事要你幫忙。”

  康柔翰沒有聽到嚴悔的回答,反而聽見一個尖銳的女人聲音:“什麼事等明天再說,這麼晚了,阿悔快點過來啊!快點——”

  “我……”

  不等嚴悔出聲,康柔翰“赫”地丟下一句:“明早九點,我等你。”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掛斷了,在嚴悔的手機裡仍是響個不停,他掛上手機冷不丁看到阿粉得意的笑容。她以為她勝利了,是嗎?

  站起身,嚴悔將所有被她解開的衣扣全部扣好,拉開門踱了出去。

  晚風透過門竄進她的胸膛,她從前並不知道,勝利的女人也會覺得冷。

  康柔翰坐在病床上,兩條腿懸空,擺過來蕩過去,她幻想自己是一架秋千。

  很多時候她常常幻想自己是各種各樣的東西,只要不是人,她願意把自己想像成很多東西。因為東西沒有思想,沒有感情,不會生老病死,不像人,有這麼多的煩惱。

  就像現在,她不想看時間,眼睛卻偏偏盯著時鐘不放。快到九點了,馬上就到九點了。如果他不來,如果他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沒時間來醫院。那她……

  康柔翰,你真沒用啊!到現在還惦記著那個壞蛋,他不來,你自己離開就好了。都已經跟人家劃清界線了,為什麼又要打電話給人家?你這是出爾反爾,你這是沒信用,你這是沒骨氣,你懂不懂?

  人家都說了不會喜歡你,你還追著人家幹嗎?人家有女朋友的,你現在的舉動又可笑又無恥。雖然說你命不長,可你也不能做個害人精啊!

  越想越覺得自己人格低劣,康柔翰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就打算離開醫院。

  拉開的門正對著她等待的那個人,多日不見,兩人再相對,全都愣住了。

  “你要離開醫院?”嚴悔的第一個想法是:她要逃。

  康柔翰瞅了他一眼,張開嘴說著她不想說的話:“我還以為你昨晚累著了,今早不來了呢!”靠!她不想說這話的,怎麼就控制不住呢?嘴賤啊!

  他全當沒聽見,現在有比這些更重要的事,“你明知道這個病很危險,你還打算逃出醫院?”

  “什麼逃?醫生批准我可以回家休養,不用再住院了。”幹嗎把她想像得那麼惡劣,他身旁那個女人就很乖,是吧?想到在電話裡露出嫵媚聲音的女人,康柔翰就怒火熊熊,拎著包她就要走,人未出去,身體已被他一把抱起,順勢丟在床上,“你幹嗎?”她沒好氣地瞪著他。

  “我去辦出院手續,你在這裡等著,別動。”

  她如他所願,乖乖坐在病床上等著他,他的背影讓她覺得很踏實,好像可以依靠一輩子。

  嚴悔不熟悉這間醫院的佈局,辦個出院手續繞了整個醫院也沒辦成,好不容易碰見了康柔翰的主治醫生,他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以請教的人。

  “醫生,請問……”

  “哦,你是康小姐的護工?”

  算是吧!嚴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康柔翰的什麼人,“我是來幫她辦出院手續的,可我不熟悉手續問題,想請教你一下。”

  “哦!我來幫你辦吧!”醫生接過他手上的單子,幫著填了起來。總得說些什麼吧!“柔翰在我們醫院住了這麼久,突然要走,我們還真有些捨不得呢!你要記得提醒她經常回來複診,她這個病一定要小心,你有時間,要多多照顧她啊!”

  她出院以後應該會回家吧!嚴悔心想,像康柔翰這種千金小姐回到家後應該不缺人照顧,要他這個假護工做什麼?

  醫生填好單子,陪著他去辦手續。這一路上兩個人聊了起來:“說起來,柔翰的人生真的挺悲慘的。年紀輕輕就得了這種病,她的母親已經再婚,完全顧不上她了。她原本跟著父親,沒想到父親也沒了……”

  “什麼?”嚴悔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父親不是工作忙,到處跑嗎?”

  “你還不知道呢?”醫生搖搖頭,輕歎道:“柔翰一定跟你說她父親工作忙,沒時間來看她,其實康先生幾年前就去世了。”

  也就是說,很早以前開始在康柔翰的生命裡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或許她不害怕死亡的真正原因是,她什麼都沒有了,根本不怕再失去任何東西,包括她的命。

  嚴悔回到病房的時候,康柔翰正在看窗外的風景。看到他,她笑彎了眼,“全部都辦好了?這麼說,我終於可以離開醫院了嗎?”

  他點點頭,拎過她的行李,“你打算去哪兒?”

  “不知道。”所以才叫他來接她出院,起碼可以給她一點提示,“你覺得我應該去哪兒?”

  嚴悔想知道,“這座城市沒有你的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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