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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他大跨步走到客廳,一彎腰——果然!茶几上放著幾張便條紙——

  雖然你不在,但我還是有來打掃房間喔!我是不是很有責任心?不用太感動哦!你去德國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你還沒回來。有點孤單,有點想你……的晚餐。我回家一趟,老爸的便利商店正在特價,一直覺得你那沙發墊灰滾滾的太難看,所以買了這種藍色的靠墊,好看吧?回來給錢!

  你怎麼還不回來?再不回來,我就把你的白蘭地、紅茶全部丟掉!嘿嘿——

  看著她留下的便條,衛千暮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他可以想像得出她寫便條時的神態和動作,尤其是最後那兩聲“嘿嘿”,他仿佛此刻就聽到她的笑聲……

  原本作好的決定就這樣輕易地被幾張小小的便條紙改變了。

  芷嫣輕咳了一聲,以喚起千暮的注意。她在一旁看著千暮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微笑。又是那個小女生嗎?

  千暮將那幾張便條放進口袋,又換回了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你要喝點什麼?”

  “我是來問你答案的。”她的心中充滿了恐懼,再也維持不了優雅的風範。

  他坐到沙發上,揀了一塊海藍色的靠墊,依然看不出什麼表情。

  “我現在還不能給你答覆。”

  “為什麼?”芷嫣有點失控地追問,“你從來就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人,為什麼這次卻……是因為那個女生?”

  千暮第一次發現芷嫣竟然也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她一直是成熟而理智的,而今天的她卻像一個想要吃糖的孩子——就和那個傢伙一樣。

  “芷嫣,”他凝望她慌亂的眼眸,“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它不是一場可以重來的遊戲,也不是一場愛情電影,一旦我作了決定,它將是一段婚姻,將是你、我的一生。”

  即使在他說這一段話的時候,芷嫣依然無法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一丁點的感情。

  這就是她要的人?這就是她要的愛情嗎?無人能及的才能、捨棄財富的勇氣和看破名利的淡然,真的能抵消他的冷漠嗎?

  不,他不冷漠!就在幾分鐘以前,當他看到那幾張便條的時候,他所流露出的情感是那麼真實,只是……那不屬於她!

  前所未有的沮喪在申芷嫣心中充斥著,站起身,她只想儘快逃離這個地方,“我先走了。”

  “不送。”千暮退自走到吧台為自己泡了一杯上好的紅茶,再加上少量白蘭地。愉悅的心情混合著紅茶的芬芳,在空氣中加速蔓延。

  Wish的對街一輛銀色積架正停在那裡,它的主人正望著對面咖啡店裡一個忙碌的身影,越接近她下班的時間,他的唇角弧度也越揚高。

  她準時下班走出Wish,但接下來的發展讓正想將車開到她身邊的千暮停止了一切動作——草草牽著朱健的手,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走遠。

  他們的背影怎麼看都像一對……情侶?

  不知不覺地,千暮又做了一件從未做過的事——跟蹤!他將車停在一邊,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

  他跟著他們走到一家手機店。他站在門口可以清楚地聽見他們和店員之間的談話——

  “先生、小姐買手機嗎?”

  草草低頭找著她要的款式,“我想看看有沒有情侶手機?就是那種情侶之間使用的,一大一小,一對的那種?”

  “我們這兒有好幾款情侶手機,不知你喜歡哪一種,請這邊看。”

  “有好幾款呢!朱健,你快看看你喜歡哪一種?”

  朱健走到她身邊,看著各式手機,“我又不懂這些,你喜歡就好……”

  之後,他們還說了些什麼,千暮已經聽不見了。

  多年前,他努力想得到父母的贊許,最終只換來失落與心寒;而眼下的這一幕讓他心痛,痛得無以復加。

  這夜,他毫無目標的開車在夜的懷抱裡疾馳著,往事一幕幕閃過腦海……

  同齡的孩子當他是怪物,沒有人願意和他玩,他一個人躲在閣樓上,從小窗戶裡看著千莽和小朋友們玩泥巴……

  高中放榜的那天,他高興地跑去書房告訴父親,得到的回應只是一句:“知道了。”當時父親正在處理公務,回頭還要去見千莽的老師,因為千莽在學校闖禍了……

  他的鑒證學理論出版了,拿到第一筆版稅,他為奶奶買了一個瑞士花瓶。他捧著花瓶來到奶奶房門口,裡面傳來奶奶和母親的對話:“千暮這孩子是怎麼回事?成天對著死人!我可不要和一個研究死屍的怪物待在一個屋子裡……”

  種種過往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壓得他只想逃,逃得遠遠的。他終於還是逃了,逃出了那個家,逃出了那些令人痛苦的往事。可心上的傷痕無法癒合——一如那個掉在地上、破碎了的花瓶,再也無法還原。

  這樣的痛苦他沒有力氣再承受一次。

  最終,他將車停在路邊,撥通了申芷嫣的電話。

  “芷嫣,我願意接受你的感情……”

  “這麼說,你已經決定和申芷嫣……”巫翰陽說了半天也沒將話說出口。

  今天一大早,暮將他和狄叫了過來,說是他決定和申芷嫣以結婚為前提交往。他見過申芷嫣幾次,雖然說那個女人挺優秀,可怎麼看也不覺得這兩個人會來電。

  相對于巫翰陽的無法理解,狄南浦就顯得平靜多了。

  “暮,你真的決定了?那……聶草草怎麼辦?”

  “我和她什麼關係也沒有。”千暮說得冷靜,狄和翰卻沒有忽略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寒光。

  狄南浦拍拍千暮的肩膀,“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們只能祝福你。”

  千暮微點了下頭,話鋒一轉,“Abbey的案子怎麼樣?”

  “我們原來的猜測都被證實了。Abbey一直利用程徽強的公司洗黑錢,他本打算在歐元流通前,將最後一筆錢全部洗掉,然後競選議員。也不知道是程徽強威脅他,還是他怕程徽強將他的事抖出來,總之,他殺了程徽強,用那筆黑錢買了鑽石,並利用程徽強的屍體走私,然後在黑市上販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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