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爛菜也無憂 | 上頁 下頁


  蔡刀扶著長長的竹梯這就預備攀上房頂,一邊爬她還一邊嚷嚷:“那公子,你等著咱,咱很快就能和你共享這良辰美景。”

  咱能不能拒絕?賦秋眼瞅著母熊上房,越來越逼近自己,他簡直要哭了。不知道現在飛到更高的房頂上行不行哦?

  不行!因為來不及了。

  “坐在這裡看月色,真的很美噢!”蔡刀彷佛第一次看到月亮,不時地發出粗魯的驚歎聲。

  “小的時候,每天晚上咱要練習刀功、體力,根本沒機會看月亮娘娘。後來咱在伙房幫爹做菜,連中秋節也沒能會上嫦娥。爹去世後,斕彩樓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每天咱愁著如何才能鹹魚翻身。若不是你,咱或許會一輩子錯過看月亮的機會。”

  他倒是常看月亮,小時候每次姐姐涼夏偷跑出門,玩瘋到三更半夜不回家,他被迫放風等門,就會像這樣坐在屋頂上看月亮。後來常和才子、佳人吟詩作賦,以月為題不在少數。為了一展長才,甚至只是為了不負“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美名,他會將月當成一輪必須擊倒的對手。看的機會多了,再美的月亮在他的眼中也跟蛋黃沒什麼區別。

  身邊坐只母熊賞月,這倒是史無前例的頭一遭。

  回眸望向身邊的蔡刀,她的眼神裡盈滿亮晶晶的月色。她是真的在欣賞並不十分圓滿的月,用心而執著,仿若私塾裡用功的孩童在完成夫子教授的課業。那種認真是賦秋達不到的境界,他已經忘了為賞月而賞月是猴年馬月幹的蠢事。

  她像個稚兒,讓他想疼惜的稚兒。

  別!那賦秋,你可千萬別心軟。這心一軟,天大的包袱就將砸在你的頭上。風流雅致的中原才子對抗母熊一般的女廚子,那幅荒唐的場景足以嚇壞每個崇敬愛情的才子、佳人,他可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韙。

  既然母熊上房,才子就要尋下路趕緊逃跑。正當賦秋絞盡腦汁尋找脫困的方法時,屋頂的瓦片發出一陣瓦礫的鬆動聲。冥冥中響起危險的訊號,沒等賦秋清醒過來,他和蔡刀已經開始緩緩下降。

  究竟是爛菜樓窮到屋頂長年失修,還是母熊的體重超標,超過了屋頂的承受範圍?沒等賦秋找到答案,只聽見“澎”的一聲,他和蔡刀就這麼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叫“救命”那是徒勞,幾乎是出於直覺,賦秋的手挽上了蔡刀寬厚的背。他到底是個男人,這點兒基本擔當還是具備的。

  與下午從樓上摔下去的情形不同,這一次蔡刀沒有絲毫的恐慌。她像是清楚地相信身邊這個軟腳蝦一般的無用才子定能保護她,哼都沒哼一聲,只是緊緊揪住他的衣衫,順著下落趨勢一路下行。

  他們先摔在了一塊薄薄的紗上,可憐的薄紗也沒能抵擋住兩個人的重量,從中間開出一道口子,讓賦秋和蔡刀雙雙繼續下降。

  “咚”的一聲,蔡刀終於降落到了最低點,是有一點兒疼啦!但比預想的結果要好多了,選擇信任那公子果然是沒錯的。她就知道,以他的上等輕功一定能保護她。

  她的身下軟軟的,還很暖和呢!難道說那公子的武功高到這種程度,還能在使用輕功的同時散發熱量?蔡刀不由自主地將她冰冷的身軀靠近那個發熱物。開玩笑,在這種灑著露水的寒冷夜間穿得如此單薄,不冷才怪呢!

  肥厚的豬爪不停地搓動著發熱的物體,她嘴裡還咕噥著:“好暖和啊!”

  發熱物顯然是被眼前這突來的情景給震住了,一時半會兒還沒清醒過來。冷凍後的母熊不住地往他身上蹭……

  “你們在幹什麼?”

  房門“呼”的一聲被打開,朱二胖子和小猴子這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絕妙組合搭配在門口,兩雙眼睛忽悠悠地盯著床上女上男下交迭在一起的人影,發出漫長而曖昧的一聲:

  “喔——”

  喔什麼喔?賦秋有一種昏厥的衝動,他想喊:我們什麼也沒做,我是冤枉的。然而,以才子的精明,他知道這種事只會越描越黑,更何況有人刻意想將它描黑。

  他準備逃離“爛菜樓”,就發現穿得透明的蔡刀正在守株待兔,偏生他就是那只兔。待他爬上房頂的當口,依稀看到房檐下躲著兩道黑影,兩道為母熊扶著扶梯的黑影。再說,他和蔡刀墜下的這張床正是她姑娘家的香閨——有一股大蔥的香味——沒道理,朱二胖子和小猴子不早不晚深夜來東家的閨房報到嗎?

  陰謀,這絕對是個陰謀。看來,他得小心應付才行。

  果然,朱二胖子和小猴子逮到機會還不肯放手了。“姑爺,您這算什麼事?咱們小姐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廚』的傳人,您尚未娶她過門,是不是該擔……”

  擔?擔什麼?又是責任嗎?還“姑爺”?賦秋繃緊神經,準備反擊。“那個……爬屋頂……看月亮……落在床……摔上身……”他詞不達意地辯解著,卻在撞到蔡刀滿臉含羞帶怯的表情後自動省略。

  被女子愛上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一頭像母熊一般的女子愛上。

  雖身為文人,長年練習輕功、內功,他倒也生得高大瀟灑、玉樹臨風。正常情況下,他足以提供給小鳥依人的機會。然而,若把這只鳥換成熊,那情況可就堪憂啊!

  靈機一動,他捂著頭蹙緊眉,隱隱地呻吟道:“我的頭好暈啊!一定是剛才摔下來的時候撞傷了後腦勺。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要暈了,暈了……”

  他白眼一翻,翻過去了。真的暈了?

  說暈就暈,有沒有搞錯啊?只要再一會兒,等他承認會對她負責任,順道負擔起振新斕彩樓的任務。他們的目的就達成了,也不妄她穿這麼一方破布凍死自己。

  蔡刀不相信他會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暈過去,她拿剁肉的手刀劈著賦秋的胸口,力道一次大過一次。“那賦秋,你醒醒!你快點兒醒醒啊!你現在不能暈,小猴子說只要你和咱有了夫妻既定的事實才算數。你聽懂了沒有?”

  咳咳!胸口被她劈得好痛啊!再痛也痛不過心,這幫人居然使陰的?想以假亂真,丟個母熊外加吃死人不償命的“爛菜樓”給他?連氣帶傷,賦秋腹內氣血上行,這一回——真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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