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才子求財 | 上頁 下頁
十六


  “別叫了!”越離歌剛走進院裡,就聽見他“殺鳥”般的慘叫,以及阿呆的怯笑。

  她懶得安慰他的情緒,索性明說了:“你中了山林中一種名為鳥吟的毒素,它是由七種鳥混合在一起產生的變種毒。一般的獵手很難同時逮到這七種鳥,所以想要製成這種毒是難之又難。我也只是在書中看到,還從不曾親眼見到。該說你非常幸運,一次性就湊夠了七種鳥,還親自將這種毒素對人體的影響實驗給我看。你是越族的功臣,我會在記錄這種鳥吟毒的同時記上你一筆的。”

  平蕪被阿呆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和離歌刺激他的一番話氣得都快冒煙了,他不好意思用鳥叫聲罵人,惟有用不斷變換的面部表情指責她的壞心眼兒。

  “別再瞪了,瞪死了七天之內你也無法恢復正常。就這麼老實地在離宮待著吧!別出去丟醜,也別嚇壞小孩。趁這段時間你正好幫我整理越族百年來的古籍,我知道身為編修,你對這方面是很在行的。”她不能白養他七天,總得給他找點兒事做,好物盡其用。

  平蕪不能開口,只是一個勁地瞪著她,瞪到眼睛出血,瞪得自己有了一雙鳥眼才算完。雖說她的嘴皮子壞了點兒,但臥床養病的這段時間,沒有任何事比看書對他更有吸引力,看在她為他著想的份上,他就暫且放她一馬,不跟她計較謀殺朝廷命官之嫌。

  只是,他依然搞不懂,為什麼自己順理成章地再度留在這裡,繼續做她的未婚夫婿。他的苦日子究竟何時才到頭啊?

  呱!呱呱!

  那是烏鴉的叫聲,不用撞見災星,他自己就能發出那般惟美的災難之聲。

  無聊!無聊的他只能看書,看越族典藏的書籍,瞭解所有和越族有關的知識,深切體會到母系氏族是怎樣的定義。

  在越族女為尊,男為卑;女主外,男主內;女人說話男人聽,女人休夫男人哭——這叫什麼事啊?

  平蕪越看越氣,越看越沒勁。越離歌存心要消滅他的男性本色是不是?居然全部拿這種類似教育手冊的書籍來薰陶他,同化他。也不想想,他是什麼人?他的男性尊嚴早在二十七年的讀書生涯中就被一群聖人、學究鍛煉得堅固無比,絕不會輕易動搖,絕不!

  隨手操起一本看起來舊得都快掉渣的古譯本,他有一搭沒一搭地瞄了起來。等等!那像是鳳凰圖案。平蕪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細看著書頁上的畫面,雖然字跡古老得幾乎不可識辨,但憑藉他才子的靈氣多少還能看懂一些。只見上面寫道:

  “鳳凰霓裳采百鵝羽翼為靈傑,染鳳凰尾出百色,色明豔而紛飛,形繽紛而出眾……”

  也就是說鳳凰霓裳取的不是百鳥雀羽為原料,而是以百鵝的白色羽翼做底,以鳳凰尾著色上彩。

  百種鳥雀和百隻白鵝,這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難道說……難道說越離歌那女霸王成心想整他,看著他出糗卻什麼也不說,只等著在背後笑開懷?

  “越離歌——”

  “叫什麼叫?”離歌不滿地從偏門走到他的床榻邊,低頭俯視著他的病容,“你皮膚上的顏色消得差不多啦!看起來不太像毛色絢麗的孔雀,到有點兒像染了色的鸚鵡。”

  “閉嘴!你給我閉嘴!”平蕪毫無風度地大嚷大叫,不知道的還以為床上躺著一個八婆呢!怪不得他無禮,每當離歌在外面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都會回來取笑他一番,為自己作樂。你說他怎麼能不氣得孔雀開屏呢?

  離歌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只是找不到機會開口,他膽敢吼她,就要做好迎戰的準備,“什麼叫?像你這樣的男人膽敢跟女子吼,要是在我們越族早就把你休了,你還敢叫?要不是看在你是漢人,不通我們越族的規矩,鬼才會過來看你,我立刻將你丟在離宮門口,任大夥參觀——染了色的鸚鵡。”

  她不說染色還好,這一說倒是提醒了平蕪被怒火燒了半邊的疑問。他將古書丟在她的面前,逼著她正視他的提問,“根據這書上的記載,所謂的鳳凰霓裳根本不是取百種鳥雀的羽毛製成,而是褪下百隻鵝的毛,用鳳凰尾著色。難道這古書記載有誤?”

  這是絕不可能的,種族中凡是能用來做千年記載的古籍絕不允許有絲毫的錯誤,更別說這本書所記載的都是有關越族興衰的織錦技藝——他倒要看看面對事實她如何狡辯。

  她為什麼要狡辯?想她身為越族族長才不屑于此呢!“又不是我告訴你,所謂的鳳凰霓裳需要百種鳥雀的羽毛,是你自己這麼認為的,怪不得我。”她只是沒有及時糾正他錯誤的觀念罷了。這不是她的錯,絕對不是。

  平蕪轉念想想,好像真的如此喛!她從未直接或間接地告訴他,想要製成鳳凰霓裳需要抓百種鳥雀,一切都是他自以為是地依照野史上的說法做的,這才會鬧得這樣的下場。

  “那……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說清楚?”這還是她的不對,總之她有錯。

  離歌絕不承認自己故意想要惡整他的心態,“你又沒問我。”

  “你……”他氣結,完全失去平常心態,索性理智全失地大吵大嚷起來,“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看我丟臉,故意讓我無法完成幫助武后娘娘尋找快樂的任務,故意想讓我永遠待在這鬼地方。”

  對於他的第一個指控,離歌坦然承認;對於他的第二個指控,離歌承認一半,在她看來即便武后娘娘真的得到了用百種鳥雀的羽毛製成的非同尋常的鳳凰霓裳也未必能得到快樂;至於最後一項指控,她可是打死都不會認賬。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捨不得他走,她巴不得他早日滾回漢人的地盤,永遠別回來才好。他根本就不是合格的越族族長夫婿,因為她永遠不會擁有自己的夫婿。

  “別自抬身價了,在你們漢人眼中或許你這樣的才子型夫婿很是不錯。但對我來說,你一點兒都不夠格,我早就巴望著你趕緊帶著武后娘娘想要的鳳凰霓裳滾回京裡,永遠別在我眼前出現。” 她的話是賭氣,也是長久以來甩不掉的包袱。

  平蕪像逮到寶貝似的,抓住再不肯鬆開,“這話可是你說的,正好我也不想待在這裡,不如我們互相配合,早日完成武后娘娘交代的任務。之後;你做你的越族族長,我做我的四品編修。我就以做官無法長久留在越族為由,你可以光明正大地休了我。”為了永遠地擺脫這一麻煩,他甚至不惜血本降低身價。

  他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豈能有挽回的餘地。離歌拍著胸脯向他保證:“就這麼說定了,我會全力配合你製成鳳凰霓裳,之後你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一言為定。” 只要能離開這鬼地方,別說是滾,要他爬都沒問題。

  阿呆站在門口聽著兩位主子你一言我一語地對峙,他忽然很想問一個莊重無比的問題:

  那……他到底跟著誰?

  次日清晨,越離歌果然極有信用地早早等在了平蕪的廂房門口。等啊等,卻等到日上三竿仍不見他出來。

  “這種男人如何能娶回家?分明是懶鬼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連起床都比別人晚。”還是早點兒將這座神送回京吧!也省了她心頭的一尊大麻煩。

  她指使阿呆前去拍打平蕪的房門,誰讓她是女子呢!按照越族的習慣女子是不能隨便進人男人房間的,倒不是怕失了身份,只是不想唐突了男人——跟漢人正好相反的定論。

  阿呆猶豫了片刻,終於決定在越州這塊地盤寧可得罪爺,絕不惹惱了地頭蛇,還是拍門吧!他是手剛挨上門把,平蕪的腦袋就探了出來,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紅彤彤的兔子眼。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