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澀世紀傳說Part6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什麼叫無法動手?你裝什麼紳士?車神挑釁地瞟了他一眼, “你得『青年癡呆症』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沖我揮拳頭可沒留情,當時我肩膀上的淤青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消去。”

  “現在不行了。”他沉著臉一聲不吭地拿起酒杯,腳下的滑板朝目標滑動著,速度卻比平時慢了許多。

  呆呆地瞅著他的背影,車神伸出中指朝他比了比,“死變態又在變態了!玩什麼深沉?哼!”

  拿起另一個託盤,她去收拾酒杯什麼的,從戰野身邊走過的的候,她還順道擠了擠他,算是小小的報復吧!誰讓他說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害得她傷腦筋。

  透過酒吧裡的燈光,高脈脈靜靜地注視著他們倆交疊的身影。那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了中午戰野在學生餐廳裡所描繪的那個女生究竟是誰。

  可是,不甘心啊!她努力了那麼久,費了那麼多心思,為什麼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什麼也沒做,輕而易舉就可以得到戰野?這大不公平了,大不公平了!

  在特洛亞酒吧接近關門的時間,客人已經漸漸離去。侍應生們忙著打掃,吧台這邊只剩下戰野、車神和一直守在這裡的高脈脈。

  鼓足勇氣,戰野覺得是該他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我想和你談談。”對象自然指的是高脈脈。

  “好!”她點了點頭,坐上高腳椅,等著聽他開口想談的內客。

  車神看著他們兩個,隨口說了一聲:“我過去那邊幫忙。”

  “不!你留下。”戰野出聲阻止,“我想你留在這裡可能會更好一點,如果讓我單獨面對高脈脈,我不知道該從哪裡談起才好。”不是藉口,他是真的這麼想。

  車神瞟了高脈脈一眼,“你不介意我留下吧?”

  我介意有用嗎?微笑著,她搖了搖頭,“你就留下吧!”

  一切就緒,戰野倒了三杯冰水放在每個人的手邊,他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或許冷卻的心情更能讓他坦率地說出心裡話。

  “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對嗎?”

  高脈脈眼神一顫,連背脊都變得冰冷,但很快地用笑帶開了,“我知道你有面容健忘症,可是你不能因為記不住我的臉就否定我們的感情。”

  戰野雙手向下壓了壓,他要壓的就是她激動的心情,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有面容健忘症,並不代表我失憶了,即便我真的失憶了,我的感覺還在。我的感覺告訴我,我並不愛你,或者該說我愛的不會是你這種類型的女生。”

  他的直截了當讓車神和高脈脈同時楞住了,兩個女生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一個人身上,戰野下意識地耙耙頭髮, “跟你相處的這幾天,我一直都在觀察你,感覺你,開始的時候我是想回憶起你所描述的過往,就在我極力去回憶的過程中,有一個問題反反復複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既然我們是情侶,以我的個性一定是因為很喜歡你,所以才會把你當女朋友,可是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愛的感覺。”

  “你怎麼可以就這樣否認我們的愛情?”高脈脈跳了起來,大跟睛裡一點點泛開水花。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終於還是要放棄了嗎?不甘心啊!

  車神也跟著幫腔:“喂!死變態,你想不起來就說想不起來,幹嗎要說這種話?”

  “我們真的有愛情?”棕色的眼緊緊地追著高脈脈那張他完全沒有印象的容顏,他的語調卻是異常的堅定,那是最後的宣判:我們之間不曾有過愛情,不曾!

  “或許你是我的同班同學,或許我們之間的關係曾經很好,可是我敢肯定的是:我一定不曾愛過你。”

  如此殘忍的話他不想說,卻不得不說。他不要自己的愛情在她的糾纏中永遠沉寂,他更不要她的生命就圍繞著一段幻想中的愛情。愛……是容不得欺騙的。

  “你可以編出一大堆的故事,你可以拿出很多證明,你可以永遠跟在我的後面,但是你騙不了我的感覺。”

  淚水,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到冒著寒氣的冰水中。淚被凍結成心傷,冰被熨燙到融化。

  再次抬起頭,高脈脈的雙眼中已滿是悲傷,“你總是記不住我的臉,也總是記不住我的感情,可你卻能清楚地記得你不愛我的事實。”

  “這麼說,你和他之間,真的,不是……情侶?”車神吃了一大驚,忙用冰水灌下去,堵住自己惹事的嘴,“當我沒說,當我什麼也沒說。”

  吸吸鼻子,高脈脈捧著冰水如捧著自己心上的冰冷,“我們是高中同學,我們是同班同學,我們是隔著走道比鄰而居的同學。就像我說的那樣,你很聰明,數學、物理、化學都非常棒,每次我有不懂的題目,都會請你教我,久而久之我們就走得很近。不!應該說是我總想走近你的生命,可是你卻總是不自覺地躲開我。於是,我發現了你的秘密,你總是記不住別人容貌的秘密。我想讓你記住我,只記住我一個,你的心中只有我一個人那該有多好。”

  “然後,你就每天不分時間段地出現在我面前,就像現在一樣,對嗎?”戰野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那不是一段愉快的記憶。他或許有嚴重的面容健忘症,但是他的記憶力並不壞,他記得那些事,只是無法將它們和主語對應起來,再加上它們又不屬於愉悅的那一部分,所以他的大腦主動將它堆進了垃圾桶,只等著做最後的“清空”。

  沒有後退的餘地,高脈脈哭哭啼啼地瞅著她所愛的這個有嚴重面容健忘症的男生, “我早上在學校門口等你,等著問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進了班級再問你一遍,坐到座位上問第三遍。接下來在課上傳紙條,課下追著你跑。你參加足球比賽的時候,我在綠茵場邊追著問你,結果你踢進了一個烏龍球……”

  “那是我高中最後一場足球比賽,也是最重要的一場。”記得!所有的一切他都記得,雖然記不清主語,但是謂語、賓語、定語和補語他都可以回憶起來, “我的烏龍球害得學校足球隊失去了進軍最後決賽的機會,雖然大家以理解的態度原諒了我,但我卻不能原諒我自己。所以……”

  深吸一口氣,高脈脈將這個“所以”說下去:“所以你第一次開口罵了我,你說我好煩,打亂了你的生活。結果……”

  “結果你哭了。”第一次把女孩子給惹哭,那種感覺在一個男性的生命裡是很難忘記的。

  她卻笑了,為了他的善良, “明明就是我的錯,可你面對我的眼淚卻顯得手足無措,你結結巴巴地道著歉,說你並不討厭我,只是不喜歡我用這種方式對你。知道嗎,戰野?就是你那番並『不討厭我』的表白,給了我莫大的勇氣,我這才鼓起勇氣向你表白——你還記得,對嗎?”

  那是我一生的敗筆,我怎麼會不記得?就是為了那段話,我足足捶胸頓足了三個晚上,後悔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嘴都給縫上。因為我不僅給了你表白的勇氣,我還沒有勇氣毀了我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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