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澀世紀傳說Part10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她問得怯怯的,羞澀得像個十幾二十歲的小女孩。這樣的杜蘅是幸德書藏在心底最深、最美的記億。

  為她拉開車門,他給自己找臺階,“是之霧要我來再見你一面的,所以我來送你去飛機場,你不是又要回非洲了嘛!”這一去,又不知道還得等多久,兩人才能再見面。最後相聚時刻,他不想跟她吵架,讓她帶著平靜離開他吧!

  她笑了,這男人總是這麼不老實,大方地承認他想她,想再見到她就那麼難嗎?好吧!成全大律師的小算盤,她不客氣地將行李交給他,自己大方地坐進了車裡。

  做女人,該偷懶的時候就要偷懶。不!這不叫偷懶,美其名曰:小鳥依人。她這樣的年齡當一回“小鳥”,不容易啊!

  幸德書在司機的幫助下將行李放進後備箱裡,全套手法相當熟練,顯然他沒有忘記當年每每送她離開的情形。

  坐到車上,他坐在她的身邊。不去看她,他只望著後視鏡裡的她。之霧說得對,他們在不知不覺中都老了,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坐在街邊長凳上嚎啕大哭的小姑娘,他也不再是為了愛勇往直前的小夥子。

  他們老得只剩下“老伴”了!

  “幸德書!”

  她叫他的全名,剛結婚的那幾年,每次他惹她生氣,或者她要很認真地跟他談一談的時候,她都會叫他的全名,以至於那幾年,每聽到他的全名從她的嘴裡出來,他都會用提心吊膽的眼神望著她。

  事隔多年,他這個毛病還是沒能治好,這一次也一樣,他望著她的眼神帶著幾分恐懼。

  她倒是不客氣,直白地告訴他:“其實我在非洲的那幾年裡,最常想起的是你和之霧,是我們三個生活在一起的時光。”

  她……她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的心會跳個不停?

  她才不管她的話會不會給他帶來困擾呢!她只知道將最真實的心情說出口,就像卓英冠說的那樣。

  “我想你,想之霧。真的!尤其是看到那些動物們一家一家地圍抱在一起的時候。”

  原來是看到動物們相親相愛的畫面才想到了他們,幸德書哭笑不得。他在她心中的級別永遠低於非洲的野生動物,他早該認命了,還期盼個什麼勁啊?

  她逕自說著,完全不理會他的反應:“我當時決定去非洲,參加保護野生動物的組織的確跟卓英冠有點兒關係,這我得承認。我想做回當初那個有理想,有抱負,有自我的杜蘅,而不是幸大律師的附屬品。”

  附屬品?她怎麼會是附屬品?在他心中,她始終是第一位的,即使是之霧出生以後,他依然把杜蘅看得重於一切。他做錯了什麼,讓她覺得自己只是他的附屬品?

  “你對我太好了。”這就是他的錯,杜蘅說得理直氣壯,“你為我考慮一切,做你的太太幾乎什麼都不用想,連如何愛你都不用想。因為你不需要,你只是一個勁地付出,甚至不向我要求回報,有些時候你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人活在這種環境裡很容易頹廢,日子一天天地過著,她越來越不像杜蘅,而像大律師的幸太太,像一件擺設,不像一個有獨立思想的人。

  再見到卓英冠,她從那雙沉黑色的眼睛裡看到了頹廢後的自己,她不要那樣的杜蘅,她不想一步步殺死幸德書眼中原本美好的自己。

  所以她走了,去非洲找回那個敢對著黑道老大,大聲喊出“我愛你”的杜蘅。

  卓英冠讓她看清了自己,而接下去的路卻與他全然無關。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在非洲待的時間越長,她越發地思念之霧和……幸德書。

  嫁給他的那會兒,她只想著能被一個人那樣無私地愛著是一件幸福的事,她不想錯過他,她甚至從未想過自己到底有多愛他。距離讓她看清了兩個人之間的差距,也讓她看清了自己的感情。再回來找卓英冠是為了將初戀擱淺到一旁,她需要全新的、成熟的感情。

  千言萬語,這些年來歷經的種種彙集成三個字——

  “我想你。”

  非洲的月亮幫杜蘅找了很多詞語,可真正見到幸德書,她只想跟他說這三個字。

  這一次,讓她主動牽他的手吧!她的右手蓋上他放在座位上的左手,兩隻手交疊在一起。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手已不復當年的水嫩,非洲的太陽讓它變得蒼老。

  她的成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悄綻放,他不夠愛她,否則不會忽略她這麼久。

  “杜蘅……”

  她抬眼望向他,沒有年少時對愛的期待,剩下的是相濡以沫的感慨。

  “再見到你,我很開心,那種開始是你想像不到的,你明白嗎?”

  她明白,就像這些年來,雖然不在一起,但她明白他的愛一樣。她明白!

  兩個人的手在分開這些多年後再度握到一處,雖然仍會分開,但這一刻他們做到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原來,這簡單的八個字僅僅只是一種美好的結局,它不會介意在漫漫的旅途中,你是否曾鬆開他的手。只要最終故事同樣美妙,坎坷的過往就當成人生的小插曲好了。

  幸之霧難得不用做校工,站在陽臺上,她昂起的頭在天上尋找什麼呢?

  戰野順著她的視線向上尋找,他想找到之霧和卓遠之之間真正的關係。趁著精明的幸之霧難得走神,他趕緊伺機刺探,“你們倆到底是兄妹,是情侶,還是單純的朋友關係?”

  “她是你媽。”

  “她是我媽?”

  戰野順著答話一路想下去,他抓抓頭髮,極度困惑,“她不可能是我媽啊!如果她是我媽,我沒道理不記得她啊!雖然說我有面容健忘症,但我對親人的臉一向記得很清楚。”

  再抓抓腦門旁邊的短髮,本來就很短的頭髮,再耙還是那幅糟糕的模樣。誰讓他心情痛苦呢? “難道我的面容健忘症嚴重了?連我自己的媽,我都不記得長什麼模樣了?我是不是該給我爸打個電話,或許他記得呢!”

  轉臉正對上卓遠之笑得快抽筋的表情,度天涯盡可能保持優雅,可憐他憋著笑憋到皺紋橫生的地步,委屈了那張絕美的臉。

  戰野回過頭再看看幸之霧,瞧她那張“我是你媽,快管我叫媽”的表情,他想被捉弄下去也不太容易。

  “你們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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