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于佳 > 無敵醜公主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兩個男人你一口酒,我一席話,喝著說著,高泰明已醉得人事不省,段負浪卻還兩眼炯炯。

  喝酒,他從不醉的。這是他活在這人世間的第一要訣,醉了,他便離死不遠了。

  架起高泰明,別看他長相俊秀,身子倒死沉著呢!段負浪左右瞧了瞧,沒見到有人,他腳底生風,眨眼的工夫便架著高泰明入了內院。

  招呼了幾個小廝,將高泰明送入房中。篤諾侍婢正坐在耳房裡做針線活呢!見駙馬爺醉倒了,趕忙伺候過來。

  “怎麼喝得這麼醉啊?”篤諾侍婢拿了熱毛巾,走到床邊替高泰明又是擦臉又是拭手的,仔細極了。

  段負浪冷著眉打量了她良久,到底露了一句:“駙馬爺就交給你了,小心伺候著。”

  他轉身出了房,猛一抬頭正撞上那抹身影靠在門邊靜觀著屋內的情形。

  進宮的時候,段漣漪成竹在胸;出宮的時候,她已是亂了心扉。

  走到房門口,遠遠瞧見自己的貼身侍婢悉心照顧著自己的夫君,段漣漪抿著唇卻不吱聲。打頭看到段負浪,她一轉身,朝庭院中央走去。知道她有話要說,段負浪跟了出去。

  “不進去瞧瞧嗎?”

  “不必,篤諾會照顧他,用不著我費心。”段漣漪捋了捋被風吹亂的袖袍,卻來不及順那被風吹散的髮髻。

  這一夜,她仿佛度過了自己這一輩子,太累了,累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段負浪還拿話嗆她:“不擔心給一個侍婢搶了丈夫?”

  搖搖頭,段漣漪笑得毫無雜念,“她不會,她的目的並不在此,這點我心裡明白就行。”

  “姑母不愧是姑母。”這幾句確是段負浪由衷讚歎,“姑母不愧是大理段氏王朝的頂梁。心,明如鏡;智,大過神。有姑母在,大理段氏王朝必然中興昌盛。”

  他的誇讚並不足以讓她忘形,事實上,今夜大正殿與段素徽一席話談下來,她原本堅定的那些已經分崩離析。

  為了大理段氏王朝,她需要重新盤算。

  她愣神的工夫,段負浪倒說起了另一個話茬:“姑母,您足夠精明,怎麼不瞭解男人的心思呢?一個男人願意為一個女人醉到半死,你說是出於什麼?”

  她不言。

  他卻語:“夫妻之間,有什麼話不能說的,直接道明瞭,才好做一世的恩愛啊!”

  他是想勸她把嫁給高泰明的真實心意給說清楚吧?何必兜圈子呢?

  “是高泰明托你來問我的?”

  不是,可又有什麼區別呢?段負浪直截了當,“你嫁他,當真不是出於愛?”

  段漣漪懶懶地笑著,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問這麼個笨問題呢?迎著風,讓髮絲飛舞,讓神志出竅,脫離軀殼去看這茫茫天地間,會不會有些不同凡響?

  “我不告訴他,他心裡就會永遠揣著這麼件事,永遠追究下去,進而迷上我這個人,最終忘不了,放不下。一個沒有美貌的女子想要抓住一個迷盡天下女子的男人心,總要有點手段的。”

  她一席話叫段負浪自嘲起來,“是是是,姑母這話在理,是大智慧也。倒是侄兒……愚笨了。侄兒告辭,姑母早些回房照顧我那姑父吧!”

  “站住。”段漣漪叫住了他,沒等段負浪說話,她忽地吐出一句:“你真的是段素興的孫子嗎?”

  愣了片刻,段負浪眉開眼笑地回說:“我確是負浪啊,姑母。”他可以指天起誓,他確是負浪。

  她蹙眉瞧著他,半晌又冒出一句:“那……高泰明是高相國的獨子嗎?”

  “自然啊!”段負浪好奇他的漣漪姑母怎麼會問出這麼傻的問題,“全大理,乃至全天下都知道高升泰相國唯有這一個兒子,乃高家長子嫡孫,唯一血脈。”

  想糊弄她?她段漣漪是那麼好騙的嗎?

  “我知高泰明是高相國唯一的血脈,可我的丈夫,和你一同從宋國回大理的那個俊美異常的男人,當真是高相國的獨子高泰明嗎?”

  段負浪一怔,傻乎乎地反問:“姑母,此話怎講?”

  不想再給他裝傻充愣的機會,她同他明說了吧!“據我瞭解,高相國的獨子高泰明幼年被送到宋國,素喜尋花問柳。我與他交往也有些時日了,對脂粉一塊,他的喜好可淡著呢!”

  原是這麼說啊!段負浪懶洋洋地搭著話:“姑母好生奇怪,男人于花柳之事,本是逢場作戲。誰還沒個年少輕狂?該放浪的日子已然放浪過了,如今,娶了姑母的高爺知道什麼當是他最該做的。”

  好,好一句知道什麼是他最該做的——滴水不漏。

  “你真是我的好侄兒啊!若由你來繼承大理段氏王朝,或許才是真正的中興。”段漣漪簡直笑眯了眼,大力地拍著段負浪的脊背,簡直是要往死裡拍。

  被她這麼一折騰,段負浪小命去掉半條,猛咳著嚷起來:“姑母,這話可不敢亂說。負浪如今人在屋簷下,生死還兩茫茫呢!您就別再害我了。”

  生死兩茫茫?段漣漪冷眼瞧著,整個大理王室連宮人帶侍婢,把狗都算上,就數他活得最滋潤了。

  段漣漪進了房,篤諾侍婢已經把醉得不省人事的駙馬爺伺候妥當。

  “你先出去吧!”段漣漪擺擺手,篤諾侍婢行了禮就要告退。

  人走到門口,又被段漣漪給叫住了:“你跟了我這麼久,對宮裡頭的事多少也知道些。現在雖說我們是出了宮,但這府裡頭牽動著朝堂上下,而朝堂上比宮裡更是複雜。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你……當知道的。”

  篤諾侍婢正經跪下朝貴主兒叩首,“奴婢知道,奴婢明白公主的苦心。公主願把奴婢從宮裡帶出來,奴婢已是感激不盡。當說的,不當說的,奴婢都不會說。若公主吩咐,奴婢願從此變個啞巴。”

  段漣漪靜靜地看著她,心底裡有些什麼悄悄鬆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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