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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你能走了!”她離開加汀島時,伊洛士還在坐輪椅,用拐杖也僅能移動小段路,現在他只用一根手杖,就上了二十八樓,

  雖說是搭電梯,但他的樣子已經完全是常人健步如飛的感覺。

  “你跑去哪裡了,伊洛士叔叔?”葛維鈴猶記得那年雨夜,她拖著哥哥送的、比她大兩倍的熊玩偶,等著媽媽給她說床邊故事,爸爸突然接到緊急電話,進房拉走媽媽。大人紛紛亂亂說了什麼意外事故,大少爺——爸媽稱呼大少爺的藍眼先生——

  說這事他處理,所有的事他都會處理,以後爸媽只要好好陪她,過和樂生活就好。從此,她沒再見過伊洛士叔叔,直至今日。

  “就算你跟爸媽一樣過退休生活,也不要斷了聯絡嘛——”

  “你們都在這兒。”電梯門叮地再次滑開,羅煌人聲齊至,打斷女孩們的嘈嘈喃喃又呢呢。“Regen今天不是要趕拍宣傳照,樓下車子好像在等了——”

  “啊!”葛維鈴叫道:“會來不及啦!Regen姊,我們快下去。”菜鳥助理趕忙拉著大明星進電梯,揮揮手,關上門。

  伊洛士轉而對羅煌道:“這大樓頂層有座瞭望台,未央小姐小時候很喜歡待在那兒,不知道現在變怎樣了……”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羅煌回身碰觸控板。電梯知心知意地大敞,要載人上任何想去的樓層。羅煌進入,按定樓碼。

  “你先上去,我走走瞧瞧,一會兒到。”伊洛士步履徐徐,走往電梯小廳外。

  羅煌手離開門鍵,往頂樓升。

  風有點大了,預言瓶整支晃跳得翻了頭,是否猶如沙粒的女先知掉出來了?得到想要的死了?

  指尖輕觸濕潤的眼眶,景未央看著桌上的玻璃紙全被風吹飛,桌邊一迭公事相關文件也啪啪作響,她拿起休眠的筆記型計算機壓鎮,一不小心,計算機落地,她要撿,文件被碰歪,整迭滑墜,像一架架飛出母艙的戰鬥機。

  景未央發也亂了,呆看一地狼狽。或許該去找只石兔子壓鎮。她退一步,回過身。瞭望台下,古磚道花草徑上,站著提著點心盒的男人。

  羅煌說:“要吃焦糖大黃派嗎?”

  他們已經好久沒對彼此說過一句話了。

  “你買的嗎?”景未央的嗓音有些抖顫。

  “我買的。”羅煌走上階梯。“你要吃嗎?”

  景未央點頭。下一秒鐘,羅煌說:“我賣你。”

  景未央微震,撥著飛亂遮眼的髮絲,紅唇抿動出柔美聲調。“我要用什麼向你買?”

  “我好一陣子沒工作、沒收入,你最好用錢買。”羅煌停定她身前,風吹得她的長髮撩上他,他在她發裡對上她閃藍的美眸,沉語:“不過——還有比錢更好的,那就是——”停頓嗓音,像是給她時間考慮。

  她卻是回身去拿起桌上沒被風吹散的花環,急跪腳尖——

  一個花環,像她的手臂,在他脖頸上;一個吻,是她的唇,在他嘴上。

  “我用吻買——”

  柔細嗓調被截斷,他深嘗她嘴裡薄荷涼涼的氣味,身體——尤其是心——烘暖地升飛出死蔭幽谷。

  燦麗陽光籠罩他們緊緊相擁的身軀,恍若他們是站在聖壇的新人。聖壇下,蘋果花開的樹枝,搖曳一個使她可以成為女先知的晶亮的果。風揚碎花遍地灑,一路迤成幸福道。盡頭那個觀禮人,拄著手杖敲響磚地為祝賀。

  §終曲

  兩人的緋聞一傳,春天到了夏天,夏天到了秋天又冬天,連荊棘海無國界的厚雪也埋不住。

  大大的“等待太陽”海報由飛行船拖曳過整片無國界天空,不懼寒霧、不怕冰雪,海上巨艇兩舷也有——

  那對男女的臉,濃霧厚雪擋不了,耀耀燦燦鑲嵌般佔領高樓之上。那是她親手捧紅的大明星,今天在荊棘海無國界最有歷史的旅店開電影首映記者會。

  景未央昨晚秘密登陸,準備好好慰勞兩位長時間在寒地辛苦拍片的Red Anchor大明星。

  “Hello——I love you——Won't you tell me your name——”唱歌的男性嗓音在她走進電梯轉身之際響起。

  鏡面門板上,倒影不是那麼清晰,卻也能看明七、八分——坐在軟凳上的男人身穿著名慈善組織制服,頭戴白色貝雷帽,嘴唇掀動著。

  “你不是本地人吧?我沒見過你這麼美的女士。”唱過歌,改說花言巧語。“你要不要嫁給我?”直接求婚。

  獸性很強的男人。

  景未央挑唇,旋過身,歪頭看著男人。“把剛剛的歌再唱一遍。”

  路卡諾眼睛一亮。“你喜歡?”喜上眉梢。“雖然人家說這是一首蠢歌,但,是一首很棒的蠢歌!美麗的女士要我唱幾遍都沒問題!”說完,他將很棒的蠢歌從頭到尾哼唱一次,第二次被電梯的開門聲打斷。

  “你歌聲不錯,將蠢歌唱得很棒。”景未央美顏帶著迷人笑容,從長大衣口袋取出銀制薄匣,打開,挑了一張名片給他。

  “想當明星來找我。”她收好薄匣,旋足,走出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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