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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蘇燁坐起身,看見安秦坐在床邊,忽然頭痛加烈,痛得欲嘔。他恨所有無國界事物,這支該死組織毀壞他的人生太多!“渾蛋傢伙,別坐在那兒讓我礙眼。”

  安秦站起。蘇燁以為這無國界渾蛋聽話要走了,結果,安秦抓起蘇燁衣襟,像他曾經對他做過的那樣,只是更徹底——一個過肩摔,磅地一聲,蘇燁腿掛牆頭朝床,姿勢很糟。

  “渾蛋!你幹什——”

  蘇燁來不及吼罵完畢,來不及帥氣站起,安秦又過來,提起他,一拳將他揍回床上。鮮血自他鼻子流出,滴得他胸前一片紅。

  “該死的渾蛋——”

  “我說過,照我指示行動。”安秦睥睨著他。“蘇燁,你膽敢再無視我的存在,擅自帶走安蜜,就不是這麼簡單能了事。”身一轉,走出門外。

  砰地巨響,是蘇燁跳下床搬椅子往門上摔。

  這是幹什麼?真他媽的——搞得好像爭風吃醋爛戲碼!

  安秦走出病房,田安蜜就站在門邊。

  “阿燁他——”

  “別進去看。”安秦將她緊緊摟住。

  “嗯。”她點頭,靠在他懷裡應聲。“安秦,對不起——”

  他俯首,啄吻她的唇。“什麼都別說,安蜜——”

  田安蜜無聲頷首,也吻他,深深地吻,粉舌探進他嘴裡。

  安分一天,來到圖尼埃法爾曆標示著“甜蜜歡騰美好日”的陰雨天。這天很詭譎,傷病患特別多,據說是難民車翻落河谷,有些人自行爬上河岸,拖著傷軀找醫療院所,更多骨折、昏迷的老老小小被人道組織閑車送來教士醫院。

  入夜後,傷患的哀嚎聲停下,安秦走出急診大廳的治療室,脫掉沾滿血跡的衣服,洗了手,到值夜台落坐簽文件。

  “安秦醫師——”一個聲音響起。

  安秦抬眸,掃視好不容易空蕩下來的大廳。沒有人,肯定是太疲累了,他抹把臉,繼續簽審文件。兩個學生和安蜜還在巡房、安排床位讓傷者休息,蘇燁傍晚進了手術室,妲希雅當他助手。

  “安秦醫師,可否佔用你一點時間?”

  安秦昂首,沉吟一會兒,站起身。值夜台外確實有抹影子在移動,他走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何況戰地用電、照明有管制,微燈瞎火很難瞧清那穿著一身黑的年輕人,他走到值夜台前,安秦沉眄他。他穿的不是軍服,沒有配戴可辨識身份的名牌徽章,但安秦一看即知他是軍人。

  “有什麼事?”安秦問。

  “應徵司機。”年輕人說:“長者說安秦醫師救了重要的人……你們沒有司機,要將傷患運走——”

  安秦皺了一下眉。年輕人止住嗓音,轉開身,又消失在黑暗之中。安秦坐下,繼續簽文件。墜穀者五十三名,死亡者尚無,傷重者……

  三十分鐘,或者四十分鐘過去,他啪地放下筆,離座走出值夜台,複踅回,抓起櫃檯上的閃光物。是車鑰匙。走到門邊,看見濛濛夜雨中,多了一輛運輸車停在大門廣場。

  安秦旋身邁步,奔跑起來。

  “安秦老師——”學生齊勒回急診大廳正要進值夜台。

  “馬上載運傷患往GL,動作快!”安秦下令。“第一批送過去後,多叫幾個人把車都開過來……”至多三趟,一定要把整間醫院的老弱婦孺傷病患全運過去。

  不到一個小時,警報聲取代暗夜細雨呢喃,戰鬥機壓著屋頂飛過,第一個轟炸聲儼然就落在教士醫院門外不遠處。

  小孩老人都哭喊,女人尖叫不斷,一車一車的傷病患被運走。

  Green Line醫療所是禁武區,炸彈不會落到右岸,過了橋就安全了。

  安秦載著最後一車傷病患,跟著學生開的車。

  田安蜜就坐在那車裡,他看見她殿后,身形就在車鬥邊。那車才上橋,天空兩架戰鬥機交會,落下彈藥,轟地炸斷了橋。

  “安蜜!”他踩煞車,在車裡大叫。煙塵散後,他看見那車在對岸急速開遠了。他松了口氣,掉轉車頭,得尋另一條路回安全的地方。

  戰鬥機狼嚎似的聲響不斷逼來,他沿著河開,有樹林做遮擋,沒多久閃紅燈的國際人道團體救援車跟上他的車,雖不知是哪個醫療團,但他感謝他們,他們一台在前引路,一輛壓後掩護。

  出了樹林,戰鬥機屠殺似地下鐵蛋。

  轟轟轟轟轟……轟隆隆——安秦沒預料到自己運氣這麼背——那應該是最後一顆炸彈,就落在他車頭前兩公尺,他躲過無數次威脅,偏偏這下逃不過,劇響將整車老老少少往地獄般的暗空掀騰。

  一團團的煙吞噬各式哀嚎,有些人落地時,身體不是那麼完整。後頭駛來的車輛,不管活人、死人、殘肢、屍塊全撿上車,閃起救護警示燈,迅速回營,醫療團的營帳擠滿了傷患。

  “暗夜一下來這麼多傷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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