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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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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無言的沉默時,他感性地以法語傾訴著愛意。 "靜恩!留下來,好嗎?我不想再離開你,留在我身邊,讓我好好愛你!" 雖然他的表白令她心動,但他們之間的橫溝及差異實在太大,讓她不敢想望他們之間會有未來。 "安德烈。"她輕輕推開他,認真望著他的雙眸說道:"我承認我真的很喜歡你,但我們之間的問題太多,我沒辦法……" "我們之間有什麼問題?"他打岔問道。 靜思沉默片刻。"我不可能留在法國,這就是最嚴重的問題!" "為什麼?法國這麼棒,生活品質也高,住在這裡……" "但不是我的國家。"她冷靜回道。 "如果有一天你嫁給我,這就會是你的國家!"雖然他現今仍沒有結婚的心理準備,但他知道她是他至今唯一想永遠廝守的女人。 "我不想住在這裡!" 安德烈不禁皺眉。"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諺語——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你如果嫁給我,你就要待在法國,對吧?"必要時,他也不介意跟她結婚,好讓她永遠留在法國。 "但我不想嫁到法國來,所以我不會嫁給你!如果我要這樣講,你才明白的話。"靜思歎了一口氣。這就是觀念的不同,因為結婚而改變所有一切的人,為什麼是女人,而非男人呢? 安德烈望著她好片刻,眼神的熱情逐漸退卻。 "即使我愛你這一點,也不能讓你留下來嗎?" 以愛為名,行自私之實,多麼冠冕堂皇又可笑的理由! 靜恩冷靜地看著他,無言的沉默已回答一切。 安德烈閉上眼-沉默地以雙手掩住臉,許久之後,他緩緩站起身。 "你先休息吧!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討論。"他體貼地為她蓋上被子後,轉身離開。 靜恩知道,自己與他之間的溝隙已然形成。 接下來兩天,安德烈再也沒有出現,甚至連一句問候也沒有,直至此刻,靜恩明白他終於做了決定。 儘管這是她預期中的事,但她仍不免感到悲傷與失望,畢竟這是她的初戀!也罷,就讓這場心酸的浪漫永遠塵封在法國吧! 隔天清晨,她只留下"謝謝"兩字,便帶著行李直奔戴高樂機場。 經過長途飛行後,終於回到臺灣,結束這段令她永生難忘的法國之旅。 尾聲 寒冬料峭,北風卷地百草折,轉眼又是一年歲末,新的一年即將到來。 穿著厚重冬衣的靜恩,背著大書包走過空曠的校園,手上還抱了好幾本書。今天是學期末最後一天,很多南部的同學早已提前回去過年,使得原本鬧哄哄的校園顯得格外冷清。明天之後就開始放寒假,接著是等待過年,時間向度裡總是走得匆忙,從豔夏到冷冬,彷佛是一瞬間的變化。 接到雅雲姐的電話後,去年那趟熱鬧精采的法國之旅,終於在靜思沉澱許久的記憶之盒中被開挖出來。裡昂的古堡、隆河谷的葡萄酒、紫色熏衣草的普羅旺斯,還有卡爾卡松的卡書雷特料理、亞維農的秘密花園等等,這二十一天的法國之旅,有太多載不動的歡樂記憶,也讓靜恩這半年來過得十分煎熬。 阿拉伯有句諺語——靈魂以駱駝的速度前行。雖然我們不斷被時間推向前,但靈魂卻因為肩負記憶的重量,而不舍地在過去的記憶沙丘裡踟躕而行,不肯離開。 靜思回臺灣後一直忙於打工與課業,生活的步調緊湊而平實,似乎與去法國前一樣,但若仔細觀察會發現她的異常——她的笑容變少了,沉思的時間增多了;若提到法國之行,她的神情會變得恍惚,這一切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靈魂以駱駝的速度停留在法國,遲遲不肯回來! 遙遠的距離並未讓她淡忘,反而加劇它的鮮明度,尤其是那個人,日日夜夜藏匿在她四周,隨時伺機而出,將她擊潰。 上個月她陪同學去"風城"購物,同學正挑選著香精油燈,她則隨意在附近幾個櫃閒逛,當她走到隔壁欣賞精美的杯盤時,突然一隻潔白的瓷杯出現在她眼前,與那只她曾經打破的古董杯十分相似,她因此整個人呆立當場,直到她同學喊她,她才失魂落魄地從法國古堡內神遊回來。 她的感覺來得那樣遲緩,回到臺灣後才明白愛早已在法國深根。 英倫才子艾倫.迪波特曾說過——要墜入愛河前,你得先知道河有多深才行。 靜思深覺自己是個糟糕的溺水者,完全不會游泳,又傻得一頭跳進河裡,結果爬不出來,又救不了自己,她連呼救都不會!如果就這樣溺斃,結束一切倒還好,但慘的是,她仍載浮載沉其中,死不了又痛苦極了! 到底需要多久時間,她才能上岸,得回完整的自己呢? 在雅雲面前,她一直掩飾得很好,因此每次碰面,雅雲總會隨口提及安德烈,感歎她沒有及時緊捉住這個帥哥;而每次這個名字,總會讓她花很長一段時間去修補再度撕裂的傷口。 昨晚雅雲告訴她,皮埃爾帶愛莉來臺灣找她們玩,今天下午三點抵達機場。 佩鈴因為強尼的事,非常痛恨皮埃爾揭發這件事,讓她臉上無光,所以皮埃爾這次來臺灣,她已經表明沒空作陪。而雅雲打算代替佩鈴實現承諾去接機,並且盡地主之誼好好帶他們四處遊玩。 安德烈並沒有跟來,雅雲很失望地立刻告訴靜恩。 靜思一方面慶倖他不會來攪亂她的心湖,一方面卻又感到極度失望。 也許,這就是他們的結局——永遠不再交會的兩條並行線。 今晚她們要和皮埃爾及愛莉一起吃晚餐,靜恩決定先回住處,洗個澡之後再出門。 她住的地方約莫十坪大,有一個小小的廚房,以及小小的客廳及衛浴,是一間獨門獨戶的小套房,一個人住還算挺舒服的。當初找到這間小套房也是機緣巧合,她打工處的老闆娘結婚後要搬去夫家,而這間單身時買的小套房她不想賣,但租給人又怕房客不愛惜家具,正懊惱著不知如何處理,剛好靜思想要搬離程叔叔家打算另找房子,正好與老闆娘聊天提到,於是阿莎力的老闆娘便以非常便宜的價錢租給她,一半也希望她能好好照顧房子。 住了三年多的房子,有輕微潔癖的靜思,將它打掃得十分乾淨整潔,連老闆娘看了都讚不絕口。 洗完澡的靜思,正坐在梳粧檯前吹頭髮時,無意中看見擺在桌上的平安符,那是她去裡昂的聖母院求來,本來打算送給媽媽作為紀念品,她相信媽媽看到一定會想起過去與爸的許多美麗回憶,這也是她一直想去裡昂的目的,她想找回屬於她爸媽的過去記憶,她不要媽忘記爸的一切! 但她那天去看媽時,見到媽臉上美麗的神采,還有看著程叔叔的眼神,那是一種幸福的表情!於是她悄悄收起了平安符。 她不應該再干涉媽的人生,以後也不會!死心眼只會讓自己更難過,不再沉湎過去,懂得活在當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快樂。 靜恩將平安符放入抽屜的小方盒裡,收藏起一切。弄妥後,她走出房門,正打算關上門時,背後窸窸率率的聲音引起她的注意,她不禁轉回身察看,卻是一個完全意料之外的人出現在她眼前。 "你住這什麼鬼地方?居然沒有電梯!快累死我了!"安德烈終於爬上五樓,扶著手扶梯氣喘噓噓地說道,他腳旁放著一件大行李。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靜恩震驚地眨了好幾次眼,確定的確是安德烈之後,她難以置信地驚叫道。 "真沒禮貌!你的待客之道只會說這一句嗎?"安德烈唇角微勾,身著亞曼尼的休閒衫,仍是一身傲氣與貴氣兼之的公子哥兒樣。 靜思警覺地看向他:"你是跟皮埃爾一起來的吧?" 安德烈點頭承認。 "是我叫他別說我要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他溫柔地凝視她。"我好想念你,靜思!" 他上前彎身雙手一攬,將靜思牢牢擁入懷裡,好久好久,就這樣緊抱著她。 再度聞到他的好聞味道,靜恩有一瞬間的鼻酸,她閉上眼,讓自己被緊緊包圍在令她思念已久的氣息裡,如果是作夢,她不想太快醒來。 "你想我嗎?"安德烈在她耳邊親昵耳語。 一語驚醒夢中人。靜恩記起這半年來的煎熬,她用力退開他懷抱,站在離他好幾步遠處,力持冷靜看著他。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已經選擇與她分手,不是嗎? "我來做什麼?"他眉一皺,大步向前,略帶著惱地緊盯她。"你不告而別,還敢問我來做什麼?" "那也是因為你的不理不睬……"她倏地住口,這不是向他表明自己受不了棄婦般的難堪,所以才離開嗎? "我不理不睬?我留了一封信放在床頭,告訴你我爸整理游泳池時,不小心跌下去受了傷,所以我跟我媽一起趕去盧貝隆山區看他。這些事我在信裡寫得很清楚,還希望你等我回來,結果你連道別都沒有就離開!"說到最後,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埋怨起來。 靜恩聞言,整個人愣住了。 "放在床頭?我根本沒看到哇!"如果看到,她也不會這麼快離開,就算要走,她至少不是帶著傷心絕望的心情離開。"你爸有沒有事?" "他的腿跌斷了,還好鄰居及時發現送醫,經過大半年的休養,他已經能拄著拐杖走路了。" "既然你以為我不告而別,現在為什麼又來?"而且還是半年之後。靜思心裡暗自加了一句。 安德烈緊盯著她,雙手叉入口袋,神情變得嚴肅。 "當我幾天後趕回巴黎,發現你已經離開時,你不知道我有多傷心欲絕!但另一方面卻對你更生氣,你連商量的空間都不給我,就這樣自私地走,只留了一張寫了兩個字的留言!"一想到這裡,安德烈就更加氣惱:"我對你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你難道不會恐懼再也見不到我,如同我深深恐懼的那樣嗎?我想了很久,決定不去追回你,我想給你一段時間,相對也給我自己時間,好好想想你在我的生命究竟又有怎樣的意義!" "然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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