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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書房的三壁都擺著巨大的書櫃,那些書大多是她連聽都不曾聽過的,深色的大書桌巨大而沉重,上面擺著精緻的文房四寶,空氣裡彌漫著書香和墨香混合而成的特殊香氣。

  裴靜不由得回想起她家那牆上破了個大洞的書房、那張已經倒塌的破書桌,以及那散發著強烈臭味的烏草墨汁……

  他們兩人根本就是處於兩個世界嘛!

  「靜兒……」恍惚中,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喊。

  「什麼……」

  她一回眸,正好對上拓拔雷的雙眸,那眸光裡有歉意、有乞求、有痛楚……

  她不要他內疚、不要他歉意、不要他乞求,更不要他痛楚呀!她只想他愛她,哪怕是只愛一小點、一丁點都行。

  可為什麼她的付出就是得不到他的回報呢?

  四道目光相糾纏,那裡面有痛楚、有黯然、有傷感……

  「我想我最好自我介紹一下,」呂酈出聲打斷他們的凝視。「我是呂酈,戶部侍郎的女兒,也是雷的未婚妻。」

  「我是他妻子。」裴靜茫然的應了一句。

  「那又如何呢?」呂酈一臉的傲氣。「你也看到了,我已經替雷生了一個兒子。」

  雖說拓拔雷已經娶妻的事大出呂酈的意料,不過她並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女人,否則她也不會帶著兒子長途跋涉來到金烏城。

  「兒、兒子?」裴靜驚訝的囁嚅。

  她忽然覺得好冷,正想捧起茶杯暖暖手,手竟抖得拿不穩杯子,於是熱騰騰的茶水就整個翻倒在裙子上。

  裴靜雖然沒有出聲喊疼,可是眉眼已經因為忍痛而皺成了一團。

  「痛得很厲害嗎?」拓拔雷火速來到她身邊,伸手就要撩起她的裙子,察看她的傷勢。

  「沒、我沒事!」

  他們早就是夫妻了,也早已熟識彼此的身體,可一想到綠衣女子正在一旁看著他們,裴靜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一雙手也就死死的抓住裙擺不肯讓他檢查了。

  「哐當!」又是一聲碎裂聲,緊接是孩子嚎啕大哭的聲音。

  「雷,我們的拓兒燙著了!」呂酈帶著哭腔的聲音在拓拔雷身後響起。

  拓拔雷轉頭一看,眼見呂酈抱不住掙扎得厲害的孩子,立刻搶過來一把抱著。

  「可、可是她……」裴靜訥訥的說。

  她的位置正對著呂家母子,因此得以看清一切,那碗熱茶分明就是呂酈故意倒在孩子身上的。

  「可是什麼,還不快去叫人請大夫!」情急之下,拓拔雷沖著裴靜就吼。

  「來人哪!」裴靜撐著虛浮的腿,勉強沖到院子裡喊人。

  不多時,侍衛們聞聲而來,請大夫的請大夫,抱孩子的抱孩子,推輪椅的推輪椅,最後,書房裡只剩下裴靜一個人。

  看你敢不敢再跟我搶!

  臨走前,呂酈不忘丟給她一個示威的眼神。

  什麼叫做血濃於血,她今天終於知道了,這和拓拔雷血脈相連的孩子,永遠都比她的存在更重要!

  裴靜癱坐在椅子裡,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大嫂,你怎麼了?」耳邊傳來關切的聲音,原來是申元不放心她,悄悄又轉了回來。

  「只是不小心灑了茶水,沒什麼。」她勉強笑道。

  「可是……」申元不太相信她的話,她連衣裙都濕了一大片呢!「不如也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這新沏的熱茶潑在身上,怎麼可能沒有燙傷?

  「我真的沒事。」裴靜強打起精神。

  申元心裡雖然懷疑,卻又不能真的掀起她的衣物看個究竟,最後也只能放棄了。

  「那──不如我先帶大嫂去休息吧?」申元提醒自己,待會兒一定要讓丫鬟仔細替她檢查檢查。

  「也好。」

  兩人各懷心思,沉默的離開了書房。

  「雷──呃……他一定還很愛她吧?」走了一段路,裴靜終於還是忍不住問。

  「大哥心裡是怎麼想的,我並不知道,」申元老實的道。「不過我們還在京城的時候,大哥確實是很愛她的。」

  以現在這種狀況,就算他想瞞也瞞不了了,還不如把事情說清楚。

  「你們還在京城的時候?」她不解的問。

  「大哥和她訂婚好幾年了,本來約定那次戰爭結束後就回去成親,誰想大哥竟受了重傷,一度生死未明。」申元回憶道。「當時有流言說大哥已經戰死了,於是我們就利用這個假消息徹底了打垮瓦剌人,沒想到這假消息竟流傳到京城,才會有後來的事情發生。」

  哦,原來他們的感情竟是如此的深厚。裴靜的心又黯淡了幾分。

  「當時如果大哥不是急著趕回京城完婚,他的腿也許就不會……」雖然事隔多年,可一說起這件事申元還是免不了難過。

  「他一定很愛她。」她的心簡直在滴血了。

  「別人也許還不知道,可我們這些人看得明白,遇見大嫂你之後的這些日子,是大哥這些年裡最快樂的日子了。」申元急切的道。

  「哦。」他的話並未能給裴靜帶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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